怜卿为奴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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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九夜 更新:2024-01-08 11:15 字数:7597
赵大玲揣着那两块香皂回屋,友贵家的已经带着大柱子睡下了,听见响动迷迷糊糊地问她:“死丫头,跑哪儿疯去了?”
“我去找大萍子和大兰子玩了,聊得高兴就忘了时间。”赵大玲随口应道。
“少跟那两个没出息的来往,越混越往下出溜儿。”友贵家的嘟嘟囔囔地翻个身搂着大柱子接着睡。
☆、第30章 致富第一步
第二天,赵大玲用油纸包了两块香皂揣在怀里去内院当差。她一路想着怎么找机会去三小姐的栖霞阁,到了枕月阁一看,三小姐穿着一身水绿色绣辛夷花的襦裙俏生生地站在枕月阁的院子里呢。
原来是五小姐昨天用了生辰那日三小姐送的玫瑰膏,结果晚上的时候就觉得刺痒,今天早上起来一看,两颊都红肿了,还隐隐泛着红点儿。五小姐本来就脸大,这回儿更显得胖了一圈儿,跟大脸猫似的。她自觉羞于见人,打发蕊湘去向夫人说身体不太舒服,今儿个不去请安了。
蕊湘在夫人那里见到了三小姐,自然又上赶着凑个过去。三句两句就将五小姐脸肿了的事儿当笑话告诉了三小姐,还不屑道:“那位平日里也没用过这么好的胭脂,没命似的往脸上抹,加之脸大,竟然用去小半罐子,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晚上就喊烧脸,打水洗净了,还说*辣的。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肿了,肉皮儿都肿得发亮,这会儿子正捂着脸哭呢,门也不敢出了。”
三小姐听了这消息自然坐不住,向夫人请过安就跟着蕊湘到了枕月阁。五小姐死活不开门,隔着门向三小姐哭泣道:“三姐姐回去吧,横竖我是没脸见人了。”
三小姐站了半天,奈何五小姐就是不见,只能无奈地嘱咐蕊湘,“好生照顾你们小姐,有事儿赶紧来回我。”
蕊湘得了三小姐的吩咐,自然上心,“我们小姐的脸好点儿了,奴婢就立刻上栖霞阁回话去。”
三小姐心事重重地点点头。赵大玲尾随着三小姐到了枕月阁外,在府里一条僻静的小径上,她叫住三小姐,“三小姐请留步。”
三小姐闻言回头,身边的紫鸢待看清是赵大玲,皱眉道:“大玲子,你找我们小姐何事?我们小姐还要回去做香粉呢。”
“三小姐自己也做香粉?”赵大玲感到遇到了同道中人。
“那当然。”紫鸢说起来很是得意,“我们小姐不单单会做香粉,蔷薇花露、木樨花水都做过。就连送给五小姐的玫瑰膏子也是我们小姐亲手……”
“行了,要你多嘴多舌!”三小姐瞬间变了脸色,美艳的小脸面罩寒霜。紫鸢自毁失言,吓得缩脖子躲到一旁。五小姐涂了玫瑰膏脸都肿了,这会儿还显摆是三小姐亲手做的,这不是打自己小姐的脸么!
“以前我爹在时,曾给奴婢看过一个调制胭脂水粉的手抄本子,里面都是一些调配的古方,我觉得有趣便看了,到现在也能记住些,对这里面的门道也算略知一二。”赵大玲找到了突破口,成功地吸引了三小姐的注意,“就奴婢所知,玫瑰膏质地醇厚,挑一点儿用水化开了抹在两颊就尽够了,如果直接用在皮肤上,是容易过敏的,也是就发红肿胀。倒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只要停几天不用,自然也就消肿了。”
三小姐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禁手抚心口道:“那就好,我就怕五妹妹的脸好不了了,心里一个劲儿的自责。我那玫瑰膏子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自己也用着呢。怪我那天没跟五妹妹说清楚怎么用,听蕊湘说,她涂了小半罐儿在脸上,不肿才怪。只是她现在不定怎么骂我呢,我也不好跟她解释,若是告诉她是她用得不对,她更要恼羞成怒了。”
赵大玲赶紧拿出自己的香皂,“三小姐看看这个,是奴婢按照古方做的,用来洗脸洗手,甚至洗头洗澡都行,里面加了蜂蜜和桂花,不但滋润,还有镇定肌肤的功效。三小姐是胭脂水粉中的伯乐,奴婢这个做得粗糙,班门弄斧罢了,着实让您见笑。只是奴婢觉得古方失传了可惜,所以试着做了两块,正好请三小姐给品评品评。您拿一块儿洗手试试,另外一块可以给我们五小姐,让她洗脸,红肿能消得快些。再嘱咐她洗完脸后千万别再擦粉,只在红肿的地方抹点儿杏仁油。这两天别吃鱼虾、牛羊肉这类发性的东西,多吃清淡的蔬菜和水果,红肿自然就消了。”
三小姐深深地看了赵大玲一眼,没收接那香皂,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做了这个洗脸的东西,又知道这么些门道,怎么不找你们家小姐去,倒追着找我来了?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这叫‘香皂’的东西是不是能管用,如果经我的手给了五妹妹,她用完红肿得更厉害了,你岂不是害了我。”三小姐说完扭头便走。
赵大玲也知道此刻不说实话,很难取得五小姐的信任,于是对着三小姐的背影道:“奴婢自然是有所图才来找三小姐的。奴婢知道这些古方,却苦于手头没有原料,做不出来。再者就算做出来了,除了自己用或是送给府里的人用,也没有旁的好处。”
三小姐果真止住了脚步,回身不解道:“你到底要什么?”
赵大玲直言不讳道:“要钱。我娘为了给我看病借了外债,我要赚钱还债。还有我们一家人在府里是最底层的,过得清苦,还受人欺负。我赚了钱,就能够让我娘和我弟弟活得滋润些,也能少受些欺负。我没有直接去找五小姐,是因为我知道她帮不了我。”赵大玲连“奴婢”的自称都省了,反而更透出迫切和诚恳。
三小姐挑挑柳叶眉,“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不光是三小姐帮我,我也可以帮三小姐和梅姨娘。”赵大玲掏出茉莉香粉和胭脂膏,“这是我托蕊湘她娘带给我的,正是梅姨娘名下的那个胭脂水粉铺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茉莉香粉不够细腻,涂在脸上跟上了个壳子似的,一笑就往下掉面儿。胭脂膏也不纯净,乌乌涂涂的不够娇艳。用了我的法子制出来的水粉和胭脂,绝对比这个成色好。”
三小姐嗤笑了一下,“我做的那个玫瑰膏比这个胭脂膏可好得多呢,颜色鲜艳又不轻浮,因为那是我用一篮子的玫瑰花瓣才做出来那么一小罐。你手里这个胭脂膏我知道,蕊湘她娘向我娘报账时说了,这种只卖三、五十文,当然成色不好。”
赵大玲看了看三小姐,轻轻道:“八十文,铺子里卖八十文一小盒,一百二十文一大盒。这个是小盒的,卖八十文。还有这个茉莉香粉五十文,其它的,蔷薇香粉六十五文一盒,凤仙花膏一百五十文一盒,上好的胭脂膏子二两银子一盒。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是蕊湘告诉我的。”
赵大玲每说一句,三小姐的脸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已经气得胸口起伏,恨恨道:“孙长富那一家子黑心奴才,他媳妇月月来哭穷,每次都说现如今市面上卖不出价钱来,只能压低价格赔着卖。却原来是做的阴阳帐,打量我们出不得府,可劲儿地糊弄我们母女呢。我就说那么大个铺子,怎么一个月才三、五两银子的进项!偏偏我娘亲性子和善,还总说他们支撑着铺子有诸多的不容易。”
赵大玲知道孙长富和他媳妇就是蕊湘的爹娘,她胸有成竹道:“你我联手,我保证你不但能拿回他们贪了的那部分,还能赚得更多。”
三小姐心下较量了一番,须臾沉声道:“好,若是真如你所言,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她接过赵大玲手里的香皂,“先用这个投石问路把,要是果真好用,我便信你,后面的事儿自然好说。我现在就去枕月阁,先拿你们小姐试试,若你们小姐好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用了你这香皂烂了脸,我就告诉五小姐实情,她身旁有奴才要害她呢。”
两天后,五小姐的脸果真好了,比以前更白滑细嫩,她亲自到栖霞阁拜访三小姐,拉着三小姐一个劲儿地道谢:“这次多亏了三姐姐。本是我不会用你那玫瑰胭脂,没用水划开直接抹脸上了,那两天脸肿得大了一圈,我都不敢出门见人。幸亏三姐姐给我的这个香皂,洗了脸就觉得不那么紧绷,又涂了点儿杏仁油,当天就不那么红了。第二天就基本消肿了。喜得我什么是的。这个香皂真好用,比澡豆还好闻,洗得干净又滋润,就剩大半块儿了,我都舍不得用了,三姐姐那里还有吗?妹妹拿银子跟你买两块儿。”
送走了五小姐,三小姐拿出另外一块儿香皂,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甜甜的蜂蜜和桂花混合的味道,虽然外表粗糙,但颜色澄净,用来洗手果真又细又滑。三小姐思索了片刻,吩咐紫鸢,“你晚饭后去趟外院厨房找赵大玲。”
紫鸢扁扁嘴,“找她干什么?小姐您真信那个丫头?”
三小姐将挑选出的玫瑰花瓣放在一个小篮子里,“以前我也见过她跟在五小姐身边,却从没在意过。这次五小姐生辰,我在枕月阁见到她,觉得她很不一般,三句两句的就解了当时的尴尬,又让二姐姐不再找她的麻烦。如果她真能为我所用,倒是好事。我早就觉得蕊湘她老子娘不对劲,好好的铺子经营得半死不活的,胭脂水粉的质地也都不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盈利那么少。原来他们根本没想着好好经营铺子,一门心思地光顾自己捞钱了。我娘心软又不爱管事儿,不敢跟父亲提换人。眼下正好借这个机会,如果能换上得力的人来管铺子,再依据赵大玲知道的古方做出些成色好的胭脂水粉来,我和娘的进项也能多些。”
“小姐,咱们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呀?”紫鸢不解地问,“有这个铺子已经让府里的那几位跟眼中钉似的了,如果铺子再旺了,赚得多了,夫人更该给咱们穿小鞋了。”
“她敢!”三小姐冷笑,“她这些年欺负我娘和我也不少了。只有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是心尖宝贝,她何曾把庶出的儿女放在眼里过。二姐姐还没说定人家呢,刚有个意向她就已经开始忙活着给二姐姐置办嫁妆了。说句不知羞的话,等我出嫁那会儿还不定拿什么打发我呢。再说了,哪儿有嫌银子烧手的。我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念着我娘,让我娘手头宽裕些。现在父亲对我娘还好,谁知将来呢?等我娘有了年纪,多点儿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紫鸢恍然大悟,“那我去找赵大玲来,让她给您赚银子。”
“银子可不是想赚立马就能赚到的。”三小姐将那篮玫瑰花瓣递给紫鸢,“把这个交给她,问问她还缺什么,她要什么你就拿给她,让她做几样东西,我先审视审视。”
赵大玲得到这篮玫瑰花瓣简直喜出望外。寒冬腊月的竟然能看见新鲜的玫瑰花瓣,太让人感动了。听紫鸢说,这花瓣是三小姐春天摘下来的,摘下后一片片码进坛子里密封,放置在府里的地下冰窖里,这才能保持住玫瑰花瓣的新鲜娇艳。
赵大玲也没客气,收了花瓣,又向紫鸢要了皂角、猪苓、油脂块儿、花粉、香料、漏勺、细纱布……甚至是细瓷的瓶瓶罐罐,还要了一口小烧锅和一个炭炉子。
紫鸢很不忿,回来向三小姐汇报,“要了一大堆东西,皂角、猪苓、香料、蜂蜜、牛乳什么的也就罢了,还要了碟子碗,瓶子罐子……最可气的是还要了一口锅,一个炭炉子!碟子碗要细瓷的,锅要带盖儿的铜锅。这是逮到机会给自己办嫁妆呢!她不会是把嫁妆单子列出来了吧!”
三小姐点头笑道:“看来是个懂得门道的。把东西都备齐给她!告诉她十天后带着东西来见我。”
☆、第31章 心明如日月
赵大玲躲着友贵家的和大柱子,将要来的东西都一趟趟地都鼓捣进了柴房。长生看着赵大玲耗子搬家一样把锅碗瓢盆儿都搬了进来,藏在了柴堆后面。接下来几天赵大玲得空就往柴房钻,倒蹬那些瓶瓶罐罐。
赵大玲问长生,“你会雕刻木头吗?”
长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以前倒是胡乱雕刻过几枚印章,不过用的是寿山石和鸡血石,没雕过木头。”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以前,赵大玲没敢细问,只是眉开眼笑道:“雕木头肯定比雕石头简单。麻烦你帮个忙,帮我刻几个花模子。省得老用我娘那个蒸饼模子,万一洗不干净可麻烦了,这种皂类是不能吃进肚子里的。”
赵大玲画了图形,递给长生。长生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半天,迷惑地问:“这是……”
赵大玲画工不好,只能画出个大概轮廓,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臊眉耷眼地指着几个图形告诉长生,“这个一团的是玫瑰花,这个是海棠花,这个五瓣儿的是梅花。我画得不好,画不出那种立体的效果,你将就看吧。”
长生了然地挑挑眉毛。柴房里有的是木头,赵大玲找了三块儿质地坚硬,方方正正,又大小合适的,拿出从三小姐那里要来的刻刀、砂纸一并交给长生,“不用太精细,有个大概其的样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在院子里,长生将几个花模子交给赵大玲,羞涩道:“时间紧,晚上又看不太清楚,所以做得粗糙,你看能不能用?”
赵大玲接过花模,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简直就是艺术品。模具内里雕成立体的花朵的形状,细细打磨过了,花瓣上带着纹理,纤毫毕现,跟真花一样。
赵大玲抚摸着模具赞叹不已,这才明白,他之前所说的胡乱雕刻过几枚印章肯定是过谦了。当然赵大玲不可能知道,长生确实只雕刻过为数不多的几枚印章。一枚被当今圣上私藏,一枚送给了圣上的三皇子晋王,还有几枚流传在民间,千金难求。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着,柴房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柴房的墙壁本就薄,不过是用苇子杆儿和了黄泥做的,一道四处漏风的篱笆门,所谓的窗户就是一个窟窿。但就是在这样阴冷逼仄的柴房中,点一个小小的炭炉,架上一个铜锅,在铜锅里熬上各种香料和花瓣,馨香的热气自铜锅中升腾起来,这点些微的热量仿佛能驱散严冬的寒气,让围坐在炭炉旁的长生和赵大玲感受到了异样的温馨。
两个人探头看向锅里的时候,一抬眼就会发现离得是如此之近,近得看得见对方瞳仁儿里自己的倒影。长生会率先避开,低着头,不知是不是被铜锅里蒸腾出的热气晕染的,一向苍白的脸颊飞上两抹红晕。赵大玲喜欢看这个时候的长生,那一低头的羞涩腼腆,美好如斯。
在制作胭脂水粉的过程中,两个人也不寂寞,曾经屋后空地上的对联游戏成了此刻面对面的考较。当然,出上联的永远是赵大玲,她可没本事去接长生出的对联。
“凤落梧桐梧落凤。”赵大玲摇头晃脑地抛出上联,又多此一举地提醒道:“回文联,正着念和倒着念是一样的。”
长生低头只想了片刻,“天连碧水碧连天。”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是舒展而轻松的,一向蹙着的眉头也展开了,让赵大玲不禁想起《诗经》里的诗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嗯,你这个真不错,‘碧水连天’跟幅画儿一样。”赵大玲点点头,“我爹告诉我的下联是:珠联璧合璧联珠。”
长生安静用长柄勺搅动着铜锅里的糊糊,没有拆穿赵大玲的谎言。
赵大玲对自己的谎言早已穿帮毫不知情,依旧兴致颇高,一抬头看见墙壁上巴掌大的小窗户外一轮明月清辉洒沓,便指着月亮笑言道:“就以明月出一个拆字联,‘一明分日月’。”
长生略略思索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轮廓精致,眉目如画,声音清越似石上清泉:“五岳各丘山。”
“哇,你太厉害了!”赵大玲拍手赞道,“对得好!不行,我要出一个难一点儿的。有了,还是跟‘明’字有关的,‘志士心明如日月’我提醒你哦,不但字面上要工整,意境上也要跟上联挂钩才行。”
长生琢磨着上联,“‘志士心明如日月’,士心为志,日月为明。字面要对上并不难,只是上联有襟怀磊落,心底坦荡之意,志士之心可鉴日月。若要契合上这种意境却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他眉目舒展,神采飞扬,其人风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跟平日里沉默寡言时判若两人。赵大玲不禁想这才是他以前的样子吧,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只可惜命运将他从云端抛到地狱,让他受尽磨难。
这一次长生想的时间比较长,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眉头一展,“‘吞天口信是人言’。心如明月,言而有信,可还使得?”
这回赵大玲是真的折服了,“这就是原对儿,没想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对出来了。看来我今天是难不住你了。”她托着腮想了想,“你再听听这个:‘夜冷,酒热,人未归,一点,两点,三点,四点。’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夜字上有一个点,冷字两点,酒字旁边三点水,热字下面是四点。下联的字面上,也要有这样的数字。”
这个还真是难住了长生,他下意识地用一根细木柴在地上勾划着。赵大玲也不去打扰他,自己忙着煮花瓣,加蜂蜜。玫瑰花瓣的馥郁香气和蜂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斥了小小的柴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长生不好意思地向赵大玲求教:“在下才疏学浅,这个对子还真是对不出来,还请姑娘赐教。”
赵大玲微笑道:“你可不是‘才疏学浅’,是这个上联太刁钻,下联也是个孤对儿,“昼暑,春曙,天已长,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长生豁然开朗,粲然一笑道:“对得真妙,当真是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我怎么没想到呢。”
赵大玲一下子看呆了,他的笑容如此美好,灿烂如春风拂过时满园鲜花竞相开放。铜锅里的花水溢了出来,她才手忙脚乱地去端铜锅。
长生帮她将铜锅里的花水倒出来,自然而然地嘱咐她,“小心别烫到手。”
手是没有烫到,赵大玲的心却被烫了一下。慌乱中,她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有一个上……上联,‘狗牙蒜上狗压蒜’。”
长生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也是对联?”
“嗯。”赵大玲指了指柴房角落挂着一辫子蒜,“那可是正宗的狗牙蒜,下联要对得工整才行。”
长生果真认真起来,嘴唇微抿,凝神思索的样子简直引人犯罪。过了一会儿,他投降认输,“这个我对不出来。有下联吗?”
“当然有!”赵大玲理直气壮,“下联是‘鸡冠花下鸡观花’。”
长生又笑了,“果然工整。”
赵大玲心中哀鸣,他一个晚上笑了四次,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
长生还沉浸在对联中,“看来只要有上联,就没有对不出的下联。上次你说过的那个‘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就是我见过的最孤绝的对联,‘琴瑟琵琶’对‘魑魅魍魉’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汉语文字更是博大精深,就我所知,还有一个更绝的对联,堪称是千古绝对。”赵大玲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下:观海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长生歪过头来看,肩膀自然而然地和赵大玲的肩膀碰在一起,他诧异地问她,“怎么有这么多的‘朝’字?”
“对啊!”赵大玲咽咽口水,尽量不去想他靠过来的肩膀,拿木棍一个字一个字点着,“‘朝’字通‘潮’,这个上联可以念做:观海潮,朝朝潮,朝潮朝落;也可以是:观海潮,朝朝朝潮,朝朝落;或者:观海朝潮,朝朝潮,朝朝落。总之有十来种断字读法。下联是唯一一个,几千年间从无其二。所以被称为千古绝对。”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友贵家的声音,“大柱子,去找找你姐,把她叫回来。挺大的闺女,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贪玩!”
赵大玲冲长生吐吐舌头,凑近长生的耳朵小声道:“别让我娘知道我在这儿。东西帮我看好,别落了灰。你等着我,待会儿我娘和我弟弟睡着了,我再偷着过来。”
赵大玲熄了火,小心翼翼地到门口探头往外瞧,确定友贵家的没在屋外,才赶紧溜出柴房,做出从外面刚回来的样子,大模大样地走进屋。
长生在黑暗中咀嚼赵大玲临走前说的话,耳廓仿佛还留有她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流,一时不禁红了脸庞。
☆、第32章 一世一双人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赵大玲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到睡觉的时间不回屋。友贵家的觉出不对劲儿,做早饭时问赵大玲:“大玲子,你这些日子天一擦黑就往外面跑,月亮老高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赵大玲支支吾吾,“我去找大萍子和大兰子玩去了。”
“死丫头,连你娘也敢骗,昨天我遇到大萍子还问她呢,你根本就没找过她。”友贵家的随手抄起擀面杖,“说,你上哪儿去了?”
正好长生抱着柴火拖着步子进来,他已经不用拄拐杖了,只是那条断腿还是吃不住力气,尤其是负重的时候,更是走不快。
友贵家的一下子警觉起来,手里的擀面杖直指长生,嘴上问赵大玲,“你……不会是……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