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 第56节
作者:
在逃白桃 更新:2024-05-20 14:41 字数:4819
宋云开又给他连发了好几封工作邮件, 被迫成为大年初一在家加班的卷王。
往后几天,宁好也同样马不停蹄,有很多关系需要在年假中走动维护。闻家昌和李承逸应酬也多,在家几乎见不到这几个大忙人。
一晃到了初六上午,难得他们三人同时在家,闻家昌把二姐也叫上,在书房讨论如何应对开春可预见的离职潮。
闻斯峘虽不懂工程,但因为担心宁好,还是想知道得多一点。他现在是除陆昭昭和宁好之外能登录那个网址听见书房谈话的第三人。
直到此刻他才得知,春节前宁好并没有解决全公司奖金缩水的矛盾。
她只是宣布了奖金节后发放。
闻家昌和李承逸都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只是单纯的拖延,再怎样也拖不过四个月。
宁好拿出了一份她整理好的纸质材料, 为了让老花眼的闻家昌方便特地换成稍大的字号:“我不打算按固定比例下调工程部所有人的奖金。节前我带着工作组去过江城每一个工地, 按照海源的标准给各项目部打分。根据打分结果, 我也在每一个项目部组织过总结复盘会议,基本做到对每个中层管理人员的工作心中有数。之后, 通过工作组评定、项目□□和项目内背靠背评定三种方式交叉评定,给出了工程部每个人的评估报告,开春后上班第一天,他们每人能在oa系统中接收到自己的这份报告,这将作为接下来发放奖金和调薪的主要标准。”
闻家昌认真读了几页,上面是非常精细的评分标准和打分情况,靠后有可视化图表,所有项目部工作优劣一目了然。
当初让李承逸去海源挖人,其实就是希望能物色到合适的人把这套标准带过来,显然孙国栋没这份用心。
闻家昌摘下眼镜,肯定宁好的工作:“你们效率很高。不错不错。”
宁好一边笑眼弯弯看着李承逸一边说:“大哥亲自跟工作组谈话,说一定要在年前做完,所以大家都比较积极,一鼓作气。”
闻家昌挑了挑眉,看向李承逸,潜台词问他还有这本事?
实则宁好全程让李承逸有参与感,给他充分的错觉,这一切都是有他主导,其余人——包括宁好只不过听命行事,偶尔提提建议。
此刻他洋洋自得的神情让闻家昌安心,欣慰点头,重新低头看了一会儿,翻到最后还意犹未尽。
他再次抬头:“……不过员工个人的评估报告,应该是覆盖不了项目部所有人吧?有一部分老员工没在项目点上,而是在平台。”
“爸,”李承逸接嘴,“我就是觉得平台太臃肿,想精简机构,裁掉大部分人……”
“胡闹!”闻家昌拍案,“现在在平台做管理的人你都得喊叔叔伯伯,你想什么呢?裁人?”
李承逸:“这些人不创造价值,没必要养着。”
闻家昌:“管理层没价值?那你这个总经理也没必要养着了。”
李承逸:“爸,我知道你念旧情,但是让一些人安全下船总比集体沉船好吧!”
其实宁好知道,闻家昌不念旧情,他要是个念旧情的人就不会连自己亲生儿女都不闻不问。
只是他还有给自己立的人设,不能明目张胆做过河拆桥之人。这套劝诫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她作壁上观,把舞台让给父子二人。
李承逸苦口婆心地劝:“爸你理智地想,我们现在所有对未来的美好预期都建立在江陵南大获成功的基础上,市场有风险,更不要说有可能明年又来个政策和税收变化……明年我们敢打包票一定能渡过难关吗?你说今年,有多同行暴雷?多少同行倒掉?”
闻家昌强调:“所以我不就跟你说,别老想着怎么节流,开拓出去才有生路。江陵南工程稳步推进就行了,重要的是拿到贷款以后怎么去有前景的省市拿到更多地块,进一步融资,让整个周期高速地转起来。”
李承逸:“这是一方面。现在问题是江陵南工程稳步推进就不容易,公司的资金高速转起来,同时也要求江陵南工程按计划转起来。一旦耽误工期,一期不能按时回款,二期就不能按时开工,又有很大一笔建设款项压在里面,要想及时回款,我们不得不从扩张资金中抽出一部分资金投入江陵南,那么扩张的速度又会受阻,陷入越来越被动、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想留着一些不中用的人。”
闻家昌认真听他把所有话说完,沉默数十秒才叹出一口气,冷笑:“不中用?他们曾经中用。今天云上的一切都是他们拼来的。”
“但是爸,他们在今天已经对公司发展没有半点正面作用,你可以去问问合约和财务部的意见,或者调取工程会议记录。平台对下管理很差,只会增加会议次数和时长,讨论议题从来不在点上,因为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深入项目点,不理解眼下这种大型工程该怎么干,只能通过不断提反对意见到处设卡来彰显自己的权威。而且他们是全公司年薪最高的高管,裁掉一个,可以聘用五六个实干的项目经理。他们是集团内部的恶性肿瘤。”
闻家昌支着脸沉思,转转眼睛,考虑着其中利害关系:“你不会连你四叔都想开了吧?”
李承逸松下紧绷的神经,嬉皮笑脸:“哪能呢。”
闻家昌愁眉苦脸:“整个工程部管理平台一锅端?”
李承逸不太确定,回头看宁好。
宁好接上来回答:“没有,荣娟丽、雷悦玲、顾倩几位经理会留下,其实平时平台决策基本是她们在负责。”
“那就是把你四叔的人一锅端,”闻家昌苦笑着摇头,瞪向李承逸,“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好他回来以后怎么跟他交待吗?”
李承逸轻描淡写道:“那就不要让他回来了,四叔年纪大了,让他早点退休吧。”
“你!”闻家昌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马到成功”实木摆件就要砸他,被宁好和二姐合力拦住了,“臭小子你说的什么话!我比他年纪大,我要不要退休啊?”
李承逸躲到理他最远的角落:“四叔身体没你好啊,你又不像他老做手术。”
二姐刚把“马到成功”从闻家昌手里掰走,李承逸就作死顶嘴,闻家昌马上抓起自己手机朝他扔过去。
这次再怎么眼疾手快也拦不住。
手机砸在李承逸挡脸的胳膊上,落了地,好在书房有地毯,不知其伤情。
闻家昌把人砸了,仍戏瘾不减,叉着腰怒目圆睁。
宁好轻言慢语:“爸爸,没必要现在大动干戈,等四叔回来,大家再坐下来劝他,改革是为了公司的发展,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分谁的势力就太见外了。淘汰掉那些不顺应发展的人,四叔无论作为家人还是高管,都应该理解。”
闻家昌要的就是她这番话,要宁好亲口把“等四叔回来”说出来。比起宁好,他当然更信任自己的亲兄弟。宁好坐项目总这个位置,那和让宁永荣做项目总有什么区别?他不放心。
李承逸捡起手机,察言观色觉得安全警报已解除,又插科打诨:“万一四叔不理解,一怒之下愤而辞职,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肯定要闹一场的。”闻家昌白他一眼,“你把何莺给他留下。”
“何莺我没说要开,我会调她去管明州泰和城。”
闻家昌像听了天方夜谭:“她一个女的你派她去管泰和城?”
“女的怎么了?”李承逸笑,“宁好也是女的,不管得挺好刚回来吗?”
“那、那能一样嘛!”闻家昌顾及宁好在场,不想把家里这些腌臜事爆料出来,话说一半吞一半。
宁好心里暗笑,他可真是掩耳盗铃,他自己上梁不正,他兄弟、儿子哪个不有样学样。
李承逸:“我知道,她完全不懂工程嘛,安排人盯着了,出不了乱子。干三个月,我让她知难而退,自己跟四叔提。回头把她安置到人事那边弄个活干着,可不能再领高管年薪了。多离谱,四叔怎么不把他家养的萨摩耶也安排当高管?”
“三弟,”二姐一脸无语,“我们行政部是垃圾回收站啊?”
李承逸笑得很轻快:“不是那意思呢……就让她负责校招好了,那些菜鸟学生大同小异,这事没有门槛也干不砸,还能让她觉得有点权力。”
“那么,接下去就还得辛苦你们了。”闻家昌对宁好和闻笛赋道,算是一锤定音拍了板,“尽量平稳过渡,不要影响日常工作。老四肯定会听见风声,他要是有意见,你们就让他找我。”
宁好得了闻家昌的授意,大功告成,和二姐先离开。
闻家昌多留了李承逸一会儿。
老狐狸那双眼挺毒辣的,他儿子的心机深浅他心里有数,再者他和宁好刚才眉来眼去他也看在眼里,说没有猫腻谁信?
闻家昌坐下喝了口茶,沉默许久,看起来有些疲惫。
李承逸不知他还有什么要事交待,只好默默等在一旁。
“你和汪潋,就没有一点培养感情的可能性?”他用沉稳而冷漠的声音问。
轮到李承逸沉默,这沉默中包含了许多内容。
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当初他们也始于自由恋爱,也有过热恋期,在为了利益斤斤计较短兵相接之前。老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不好说什么。
闻家昌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把目光抬高投向他,吞了口唾沫,整理着思绪:“我不干涉你们的感情。不过你要公私分清,不能把所有赌注下在宁好一个人身上。四叔做项目总,用宁好重新搭建的团队和规范去推进工作,让他们俩互相制约,对你才最安全。”
李承逸连连点头:“我知道,这个道理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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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在走廊和二姐说了几句话才回自己套房,进了门,闻斯峘一脸严肃朝她勾勾手指:“你听听这个。”
为了避免蓝牙耳机意外断联的风险,他们每次听录音都尽量用有线耳机。
宁好把他分过来的一侧耳机塞进耳朵,平静听完自己离开书房后父子俩的对话回放,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他们会把四叔请回来,比较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她把耳机还给闻斯峘。
“有对策吗?”
宁好微笑着把他推回椅子上,两只胳膊肘搭住他两侧肩,曲起一条腿跪在她大腿上借力:“你是关心我……还是敌军派来的探子,问这么多?”
早发现她今天过分漂亮了。
他一把箍住面前不盈一握的腰把身体朝他拉过去,距离贴近,她身上柑橘和热带水果调性的香水味好清甜,暖气房里春天像是先一步来。
他不知餍足地深嗅,虔诚地仰头看她,笑问:“要不要剖心看看?”
她在他心脏位置的医疗上轻轻勾勒一个圈,是玩笑又像威胁,低下头,似乎想吻下来,可是只为说话:“我不会说,都是赌,没有把握的事没有讨论的必要。”翕动的双唇吐出气息撩过皮肤,她又直起身退远了。
他像豹一样迅猛起身,轻易追及慢慢撤退的猎物,把她压在桌上。
明明力量上绝对压制,可到底还是他更像猎物。
深吻结束,他把她的脑袋扣在刚才她自己圈定的位置,她听见如雷的心跳,他说话声好像从很远的天边传来,还夹着喘息:“这招不许对李承逸用。”
“抹了点香膏你就大惊小怪。”她笑嘻嘻。
“还化妆了!”他耿耿于怀。
“哦,你现在能看出化妆了,直男进步。”她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别抱得那么紧。
他不如她所愿,紧锢着不松手:“我是真的担心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怕碰上个别过激的,你会有危险。”
宁好顿了顿,抬头认真说:“你担心得也有道理,所以你把车借我开一阵吧,我不想坐公司的车上下班。那些司机都是谁的人,不好分辨。我可不想身不由己,去不想去的地方。”
“对,你自己开车好一点。”他点头附和,“需要保镖吗?”
她嗤笑出声:“那太超过了,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代理项目总四个月,排场大到带保镖上班?董事长见了是不是也得让道?”
她从桌上跳下去,经过他身侧,去卸了不太习惯的妆。
闻斯峘还觉得忧心忡忡,把电脑中的录音网页关闭,后一页是登录过的邮箱页面,发件人栏一大串宋云开的名字。
他垂眸思索片刻,虽然宋云开的出没时间让他猜测应该人在国外,他没问过,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在江城吗?我想明天请你吃顿饭]
对面秒回:
[你请我?]
[我不是看错了吧?你请我?]
[哈哈哈你不会请我吃人均100的排档吧?]
[你是闻斯峘本人?]
[这是恶作剧吗?]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请我吃什么]
[明晚,你发地址给我]
闻斯峘暗忖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好像没有给他留下过抠门的印象吧?
瞧不起谁啊,约个饭颠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