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Ⅲ 第78节
作者:
薄暮冰轮ESP 更新:2024-01-26 23:53 字数:4153
阿娅说她是虚无魔女那一派的,不过可以信任。
欢愉魔女面对齐乐人时有些小心翼翼的胆怯。她竭力表现得态度热情,笑容常在,有一股讨人喜欢的活泼,看起来相当正常。直到齐乐人不经意地问了问她拿在手里喝个不停的魔药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呀。是我研究出来的一种魔药,能让人心情愉快、情绪高涨、干劲十足,唯一的小问题是,有那么一点成瘾性。”欢愉魔女捧着魔药,紧张地笑道,“它和另外一些‘欢愉’的魔药一样,是派对的必需品,受到高等恶魔们的欢迎,在考试时也经常被使用,因为它能大幅提高恶魔的抗压能力。”
齐乐人:“……”
可以,这很化学欢愉。
她没敢向齐乐人推荐自己的魔药,也许是阿娅警告过她,也许是畏惧王后的喜怒无常。
“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欢愉魔女殷勤地帮他推开了盛夏行宫寝房的大门。
明亮温柔的阳光映入眼帘,微风吹拂,齐乐人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地上的世界。
眼前是一个明亮奢华的套间,起居室中铺满了克里尔羊奴的手工地毯,一直从沙发壁炉铺到了尽头的巨大落地窗前。窗外是一片绿意葱茏的景象,人造的地下花园中长满了喜热的花卉与树木,满目青翠,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不是地下吗?这阳光与风是怎么回事?
齐乐人对此深感好奇,但他不会在欢愉魔女前表露。
欢愉魔女倒是很会看眼色,她发现齐乐人站在窗边凝望花园穹顶之后,就主动解释了起来:“外面的人造花园穹顶镶嵌了一套魔法阵,能够模拟日升月落的景象,天气与温度也可以调控。如果您需要的话,现在外面就可以下雨。”
齐乐人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默冬岭城太冷了,还有长达数年的寒冰季,地上的寒冰世界简直是人间地狱。所以这座盛夏行宫不得不建造于地下,依靠地下热泉的热力打造出温暖舒适的居住环境。
但居住于此的恶魔领主仍然不满足,他耗费巨资为自己的寝房打造出了不逊于南疆的优越环境。
可惜,最后他还是失去了自己的脑袋。
这间奢华的寝房也被下令修整了一番,换上了全新的家具,等待新主人的到来——即使下达这个指令的阿娅,深知宁舟不会住在这里。
议事团的几位核心成员也都知道,毁灭魔王对物质上的享受不屑一顾,他践行着在教廷中学到的戒律,将一切奢靡的享受视为引诱自身堕落的源泉。
他可以拥有,但绝不能习惯,因为习惯,是堕落的第一步。
永远不要迈出第一步。
齐乐人在寝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住下来的意思。他想去宁舟的房间看看,虽然他已经在赫里斯瓦托白咖啡的香味中看过无数次。
毁灭魔王的势力范围内,每一座行宫里都有这样一个相似的房间,它狭小,昏暗,简陋得让人怀疑它是一个杂物间,和穷奢极侈的寝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偏偏他的宁舟就是住在那里。
也只有在那里的时候,他才能挣脱毁灭魔王这个命运强加于他的身份,活成宁舟本来的模样。
“齐先生,我回来了。”门外传来阿娅的声音,她终于处理完手头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回来了。
欢愉魔女如蒙大赦,她对两人行了一礼,飞也似的地逃走了。
齐乐人借着窗外模拟出来的明媚阳光,认真地打量着阿娅,她变了很多,雍容华贵、姿态端庄,岁月以一个残忍的速度爬上了她的眼角,留下了本不该留下的痕迹。
可是在她忐忑不安的眼睛里,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对不起。”阿娅不敢直视齐乐人的眼睛,她愧疚地垂下头,语气哽咽,“都是我没有做好……”
宁舟的失踪,议事团的叛变,成了压在她心底的两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住地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留住宁舟,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议事团内蠢蠢欲动的声音,为什么,她是如此没用?还要让齐乐人千里迢迢来到魔界,冒着巨大风险救下她的性命。
“阿娅,到我这里来。”齐乐人轻声说道。
阿娅踌躇了片刻,上前了两步,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起头,生怕在齐乐人的眼底看到失望和责备。
齐乐人轻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敲在阿娅的心头上,她更抬不起头了,强烈的愧疚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荒唐的念想:如果她死在这场叛乱中就好了,至少,不用面对齐先生的失望。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她被人抱住了。
阿娅愣住了,那是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抱着她的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很勇敢,和你以前一样勇敢。我看着你一路走来,为你感到骄傲,一直一直,为你骄傲。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传承仪式中,那时候她也是在这样的崩溃中被齐乐人拯救安慰。
他称赞她,可她配不上这样的赞美。
来自尊敬之人的温柔与包容,终于撕开了她心底痛苦的伤口,那伤口被一层一层的绷带包裹着,套上了首席的盛装,没有人知道,绷带下的伤口早已腐烂化脓。
她一直在忍耐着,忍耐着恶魔本性里的贪婪欲望,忍耐着这个残酷荒唐的世界,忍耐着那些繁琐辛劳的政务,忍耐着身边那群蠢蠢欲动的同僚,忍耐到生活里的乐趣只剩下往飞行舱里装填礼物的片刻时光,还有阅读齐乐人回信中的鼓励。
她不敢向宁舟倾诉,不愿让宁舟为她担心,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宁舟只会比她痛苦千倍万倍。
他们都在被现实煎熬。
可现在,她不觉得煎熬了。
因为齐乐人来了。
眼眶里一下子涌满了眼泪,阿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和愧疚,嚎啕大哭了起来,好似要把这三年来的痛苦与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这崩溃的哭声惊到了齐乐人,他不知所措地拍着阿娅的背,感受到她哭到声嘶力竭的颤抖。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了首席的威仪,变回了从前那个可以彷徨无助的小姑娘。
她终于可以大声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
阿娅的人生,几乎是大写的惨。先后遇到宁舟和乐妹的那两次,算是她命运最大的转折吧。
ps,昨天才发现好多读者没看懂魔界的夜间派对、聚众学习、吃牛排、自助餐之类的词语是什么意思……绞尽脑汁的作者眼神逐渐幽怨。
第87章 魔界征程(十一)
这场泣不成声的宣泄并没有持续太久。
阿娅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她了。就算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的崩溃也只是短暂的崩溃。她很快找回了理智,害羞地背过身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齐乐人看着她的背影,她巨大的裙摆与地面有一小截的空隙,那里本该有一双穿着鞋子的腿脚。可是现在,齐乐人只能在那缝隙之中,看到龙蚁金属般的肢体。
那是代价。
齐乐人从来没有责怪过阿娅,相反,他很感激她。
在他和宁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阿娅站了出来。对权力毫无兴趣的她,本可以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地下蚁城享受她支付了代价的权势与荣光,过完短暂却奢靡的一生。
只要她保持沉默,做议事团席位中可有可无的一员,她会过得比现在轻松百倍——没有哪个首席会想不开去得罪她。
但阿娅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不是为了她自己的欲望,而是为了他们。
她在竭尽全力报答他们曾经给予她的帮助。
为此,她强迫自己成为在权力中心斡旋煎熬的议事团首席。
她得到的权势与荣光,不是她渴望的;可她面对的危险与杀机,却是致命的。
齐乐人如何能责怪她呢?阿娅是一个出生在游牧部落里的少女,从小到大连一天的学都没有上过,卑微贫瘠的出生环境不可能教会她天生的政治嗅觉。她的天真、纯善与同情心,在魔界无异于软弱。
阿娅并不合适担任议事团的首席,齐乐人看得明白,宁舟当然也看得明白,但,他们没得选择。
所有人都没得选择。
不过,现在有的选了,因为他来了。
齐乐人看着阿娅擦拭眼泪的背影,欣慰地想。
他总是很高兴,自己能成为别人的依靠。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这是难以忍受的负担,但是对他而言,能为他爱着的人们遮风挡雨,让他们免受苦楚,本就是一种幸福。
等到阿娅擦干眼泪转过身来时,齐乐人已经站在落地窗前,研究起窗外地下花园的风景了,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阿娅没有再寻求安慰,齐乐人也没有再出言安抚她,一切的崩溃与发泄只能到此为止。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完成。
“去花园里聊吧?”齐乐人提议道。
他觉得接下来的谈话,不该在这个房间里,换一个环境会让阿娅感觉好些。
“……好。”阿娅抿了抿嘴唇,紧张地应了。
她知道齐乐人要和她谈什么了。
那永远被排在他心中第一位、任何人与事物都无法替代的、他深爱,也深爱着他的,宁舟。
………………
盛夏行宫的地下花园,宛如富饶的南疆绿地。
花园中央的庭院建筑是白色的,看起来年代很新,似乎才刚修建完。而这建筑的风格,和沙丘行宫中的建筑颇有相似之处。
齐乐人坐在庭院中,打量着头顶的浮雕,他记得沙丘行宫里也有一个相似的庭院,周围的热带丛林更加剧了这种相似感。
“您觉得很眼熟?”阿娅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有些,是巧合吗?”齐乐人纳闷。
阿娅的神色略有些纠结,她迟疑道:“不是巧合。自从陛下将沙丘行宫送给您之后,各地的领主们就对这座行宫相当好奇。后来沙丘领主为了解决债务问题,将沙丘行宫的设计图复制了成千上万份,兜售给了高等恶魔们。”
齐乐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小故事:“然后默冬岭城的恶魔领主照着图纸给自己修了个花园?”
阿娅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只是他。在领地内修建一座热带风情的花园,搭配上这种空灵优雅的白色系建筑,是如今魔界最流行的风格。每个领主都以给自己修一个热带花园为荣。”
当然,是低配版。
沙丘行宫那宛如巨型通天塔一般的结构,用无数魔法阵与稀有材料堆积而成的精妙,以及于沙漠之中建造雨林、与自然伟力对抗的勇气,是这些美丽却单薄的花园不可能拥有的。
齐乐人不知道说什么好,面无表情道:“没想到,恶魔们也会追赶潮流。”
阿娅紧张地解释道:“如果您不喜欢,我这就下令禁止修建,再让他们把花园都拆了。”
齐乐人下意识地用审判所执行长的操守回绝了:“不用,要是下达这种乱命,我的风评就完蛋了……嗯?等等。”
等等,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个性情反复、喜怒无常、为所欲为的妖妃啊?
不下几个乱命,怎么能凸显出他恼火的时候就是会不管不顾地拆人家房子、砍人家脑袋?
妖妃好啊,妖妃妙啊,妖妃就是可以不讲道理啊!
对付这群满脑子搞事的恶魔,就是要不讲道理,让他们晕头转向,抓狂崩溃,忙于自我折腾,免得有时间策划更多乱子。当然也要控制好尺度。
在宁舟安然归来之前,他不会给这群恶魔有搞事的时间和精力了。
齐乐人的尾巴乐了,在他身后甩来甩去,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