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汐一直昏昏沉沉的，等她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这次她完全看清了纪景岩的脸，也看清了她所处的病房。
  很高级的样子，显然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小镇上了。
  顾浅汐还有点恍惚，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孩子还活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咧着嘴冲她笑。
  她伸手就可以抱到他，软软的一团儿。
  “怎么哭了。”纪景岩伸手擦掉眼泪，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别难过，孩子还会有的。你先养好身体。”
  顾浅汐嘴里满是苦涩。
  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她这破败的身体有多不堪一击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的孩子，她连一眼都没看到。
  如果，如果她不冲动的去找顾雪沫，是不是就可以…
  她真该死，该死的人明明是她啊。
  “我去找医生，帮你好好检查一下。”纪景岩出去了，落荒而逃。
  顾浅汐看着天花板，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医生很快就来了，顾浅汐被推出去做各种检查。
  全程她身边都围着很多人，不过他们走的好像是贵宾通道，除了医生护士，她再没见过其他病人或家属。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些指标已经恢复正常，但总体来说，她的身体还是处于一个负值的状态。
  医生离开后，顾浅汐才说了第一句话：“我们现在在哪里？”
  纪景岩都要以为她不会说话了，听到她开口，严肃的面容不由轻松几分。
  要是按照以前，顾浅汐的这种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但她第一次问，他破天荒的说了：“在a市。”
  a市…还是离江城好远啊。
  她想爸爸了，想爷爷了，想那些同事，也想…
  胳膊有些酸痛，顾浅汐慢慢抬起来。发现小臂上有条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像是有点发炎，看起来有些红。应该是在地下室的时候留下来的。
  “你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了，伤口很难愈合。”纪景岩见她一直盯着手看，耐心解释道。
  顾浅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想吃什么？”纪景岩又问。
  顾浅汐想了想：“什么都行。”
  “那行。”纪景岩站起来：“我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现在让护工陪着你。”
  护工顾浅汐见过，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纪景岩的人。
  “刘郁宁…他还活着吗？”顾浅汐忽然问。
  刘郁宁那晚确实是把她带出去了，这种公然作对的行为，以顾浅汐对纪景岩他们这种上位者的了解，他能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顾浅汐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到底害了多少人。
  “虽然他该死。”沉默了一会儿，纪景岩才出声：“但看在他至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让他活到现在了。”
  顾浅汐诧异的看向他，是啊，她还能活着，是刘郁宁救了她，如果她长时间待在地下室里，等纪景岩他们回来，怕是尸体都凉透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顾浅汐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丝祈求。
  纪景岩双手撑床缓缓靠近他，眼神有些冷：“还是不信我？”
  “不是。”顾浅汐摇头：“我只是想跟他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纪景岩盯着她看了会儿，微微颔首：“好。下次会带他来。”
  顾浅汐轻声说了句谢谢。
  后者微不可查勾了下唇角，帮她掖好被角。
  顾浅汐再见到刘郁宁，已经是几天后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看护的陪同下待在医院，准确来说，是一直待在病房。
  门口有人守着，她出不去。
  除了医生护士，还有护工以外，她没见过任何人。
  那些医生护士，也没跟她说过话。
  是的，他们做他们该做的事，却不会和她这个病人交流。
  对此，顾浅汐没发表任何意见。她就像个机器人，该吃药的时候，该检查的时候就乖乖配合，没任何异样。
  她就像个已经心死的人那样，对生活没一点希望和追求。
  刘郁宁见到这样的她，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拧着，难受极了。
  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可到嘴边的话却被顾浅汐的眼泪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那一晚，那个疯狂的人和现在这个瘦弱苍白的女人，真的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对不起。”顾浅汐声音哽咽：“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能再冷静一点，她的孩子也许就不会死。
  她对不起刘郁宁，更对不起孩子。
  “没事，我们都不会怪你。”刘郁宁试探着伸手握住她消瘦的肩膀，微微用了点力：“你记住，你的孩子，他永远都不会怪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个好妈妈，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顾浅汐哭的不能自已，自责懊悔，无助彷徨，这些日子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在这个时候好像都爆发了。
  “不要哭了。”刘郁宁慢慢蹲下来：“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哭的。”
  “你手怎么了！”顾浅汐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右手指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手伤了？”
  “已经不疼了。”刘郁宁果断抽回右手，用左手攥住顾浅汐的手，笑了笑：“照顾好自己，还有很多人在等你。”
  顾浅汐呆愣愣的盯着他，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刘郁宁抬头看着她，他仍旧笑着，是顾浅汐从未见过的阳光，他一字一句说道：“我—爱—你。”
  “说够了吗！”纪景岩推门进来，黑着脸吩咐：“带他走！”
  顾浅汐下意识攥了下拳头，纪景岩脸色更难看了。
  “就这么舍不得他？”纪景岩居高临下的嘲讽道：“别忘了你还是个有夫之妇。就这么迫不及待？”
  顾浅汐看着他，她真的很想反击回去，可同时她也清楚。她的歇斯底里只会给刘郁宁带来意想不到的杀机。
  她已经害他废了右手，难道还要要了他的命吗？
  至于忽然的表白，女人在这一方面，是有一些天生的直觉的。
  只是，最近几次的接触，他从来不说，她也不好去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