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作者:张小素      更新:2024-01-22 04:00      字数:3973
  林贺文被小厮架起来,冷汗直流,有一种不大真实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手指也没掉,把他关进牢里,林家和柳家活动一番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黎王世子果然对表姐留有私情。
  那世子妃是受宠,世子为她一掷万金也不是假的,在表姐面前,这些宠爱不过镜花水月,一击就碎。
  林贺文被带走后,刑部院子里的人渐渐散了。
  江琇莹把手上拍得牛油脂的文书扔到钟允身上,又伤心又生气:“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要。”
  院子里站着不少刑部的人,一路跟着他们身份尊贵手段狠辣尚书大人,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骂大人的,看热闹看得一时舍不得走了,被苏阳平赶了好几遍才赶走。
  钟允不知道江琇莹突然发的什么疯,捡起地上的文书:“你不就想要那批牛油脂吗,给你了怎么又不要了?”
  “再骄纵也当有个限度,不要以为本世子宠你,就蹬鼻子上脸。”
  江琇莹踩着地上被林贺文砸出来的落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钟允面前:“我听见林贺文的话了。”
  她质问他:“是不是林贺文真把我怎么样了,只要他提一句,他的表姐是柳梦娇,世子便一概不追究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爱极了的脸,他眼角泪痣像凝固的一滴泪,那泪不是他的,是她的。
  钟允:“不是已经把他抓进牢里了吗。”进了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琇莹的爆发不是一下子就出来的,从大婚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冬至那日,漫天烟花下,他对她说,让她跟他好好过日子,她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话,他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
  她那时没多想,倘若让他在她和柳梦娇之间选一个,倘若柳梦娇是他可以选择的人,他还会选她吗。
  江琇莹擦了下眼泪,故意问钟允:“我若想要林贺文的命,世子愿意给吗?”
  钟允垂眸看着江琇莹,见她哭得伤心,心里没由来地烦躁,还有些莫名的慌张。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被她那两行眼泪蛊惑得只想杀人。
  他提起剑,阴沉着一张脸,大步往院子里头走去,这条走廊的方向通刑部大牢。
  这时,苏阳平跑了过来,对钟允汇汇报:“崔玉去了大理寺,正在大理寺前击鼓鸣冤。”
  钟允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崔玉,他一早就把他扔城门外头狠狠教训了一顿赶走了,怎又回来了。
  崔玉要沾顾家的案子,那是以卵击石,一心找死。
  钟允只得搁置下林贺文的事,带人往大理寺去了。
  赵安拦了下钟允:“世子,三思。”
  钟允明白赵安的意思,崔玉为顾家鸣冤,他若救下崔玉,会或多或少地把自己暴露出来。
  赵安道:“不若请许公子出手?”
  钟允:“大理寺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是关于顾家的案子,许玉龙一个太傅之子,手上没一点实权,废物一个,他救不出人来。”
  赵安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只能说道:“那便弃了吧。”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崔玉暴露复仇大计,实乃下策。
  这个道理赵安懂,钟允自然也懂。
  钟允翻身上马:“去大理寺。”
  赵安不解,直到钟允转身说了一句:“两年了,没有一个人敢提顾家的案子,只崔玉一个。”
  赵安便明白了,崔玉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的,这是让天下人知道,顾家的案子不是什么提不得的禁忌。这案子迟早要翻,以崔玉作为导火线也未尝不可。
  大理寺门口,崔玉被揍得趴在地上吐血。
  大理寺少卿朱宴云走到崔玉面前,抬起脚,在他手掌上重重踩了一下,崔玉发出一声惨叫,破口大骂:“昏官,眼瞎,不辨是非。”
  路过的人听说这人是给前护国大将军鸣冤的,纷纷停下来看。这两年,在朝廷和官府的暴力重压下,已经没人敢给顾大将军鸣冤了。
  朱宴云手上拿着一张状子,状子被染了鲜红一片血迹,与黑色的墨迹连成一片。
  他看了一眼状子,对崔玉冷笑一声:“你说你是扬州的商人,怎么不好好经商来平京鸣冤,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商人,是那顾贼同党吧。”
  崔玉用袖口擦了下嘴边的血迹,气愤道:“顾大将军忠烈,必不可能通敌叛国,那处月国的书信、供词是假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你们大理寺竟连这都辨不出来吗。”
  朱宴云抬脚踹了崔玉一下,踩着他的背狠狠碾了一下:“你说得信誓旦旦,莫非你见过那些书信,还说自己不是顾贼同党?”
  崔玉不会武,身体经不起这番折腾,被踩得动惮不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一般。
  他就算再没力气,声音依旧亮如洪钟,大声喊道:“顾大将军忠烈,必不可能通敌判国,一定是有奸臣陷害!”
  朱宴云收回自己踩在崔玉身上的脚,吩咐属下:“把他的腿打断,舌头割了喂狗。”
  又对围观人群说:“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替叛国贼说话的,就是这般下场。”
  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里有些是两年前为顾大将军请过愿游过街的,被大理寺抓进牢里一顿狠打,还平白吃了好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出来之后再不敢多言。
  亲眼看着崔玉的惨状,无不害怕。
  崔玉用尽全力往前爬了爬,抱着朱宴云的腿,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骂道:“奸臣走狗。”
  朱宴云腿上一疼,皱了下眉,用力将崔玉踹了出去,对属下怒道:“还不快动手!”
  两名打手忙去抓崔玉,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掰开他的嘴巴,另一名打手拿了把大剪刀出来,要当街剪掉崔玉的舌头,杀鸡给猴看。
  崔玉拼命挣脱,咬伤了一个打手,又被揍了一顿。
  他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根本无法反抗,眼看着打手把剪刀放进了他的嘴里,冰凉的触感激得人头皮发麻,但他一点也不怕,眼神毫不畏惧,还想陈冤,可惜他的嘴巴被掰着,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围观的人看见那大剪子,大人忙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让看。
  眼看着那大剪刀就要剪下去了,一行人骑着马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苍蓝色衣裳的锦衣公子,那人下了马,直奔崔玉,狠狠踹了他一下:“大胆逃犯!”
  “咣”的一声,大剪刀应声落地,崔玉被踹出去好几米远,挣扎着起身,看见是昨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扔出城门的钟允,大声骂道:“狗官!”
  第18章 发狗疯。
  江琇莹听见苏阳平报崔玉的名字,也跟着赶去了大理寺。
  崔玉正指着钟允的鼻子骂:“顾大将军一门忠烈,护我大夏江山边境安宁二十年不受外敌侵扰,到头来还被你们这些狗官陷害、辱骂。”
  钟允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满口胡言,那顾贼的叛国罪是陛下亲自盖章,怎会有冤。”
  崔玉捡起地上染了血的状子,神情似哭似笑,似是自言自语:“倘若顾大将军在天有灵,看见他所保护的人一口一个顾贼地称呼他,你说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
  朱宴云走过来:“来人,把他的舌头剪下来喂狗,尸体扔到后山喂狼。”
  又看向钟允,行了礼:“大人怎么来了?”
  苏阳平上前说:“崔玉偷了我们大人的贴身之物,今日就是过来把人带回去审讯。朱大人倘若要把他舌头剪了,我们大人的东西还怎么追回来。”
  朱宴云:“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苏阳平说:“太后御赐的一枚平安扣。”
  太后御赐之物,朱宴云就算不想放人也不得不放了,对钟允躬身道:“请大人追回平安扣后,将这叛贼同党送回大理寺。”
  崔玉从地上站起来,骂钟允:“我行得正坐得直,从小到大也没偷过别人的东西,狗官冤枉人。”
  赵安看了一眼朱宴云,怕他起疑心,朱宴云却说:“天下哪有承认自己偷东西的小偷,大人不必吝啬用刑,就算没有活的,尸体大理寺也是要的。”
  朱宴云先前已经审查过,这个崔玉身上没有任何价值,他就是一个满脑子热血的愣头青,听别人说几句叛国贼的好话就来鸣冤,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自己是个替天.行道的英雄,可笑至极。
  江琇莹站在人群里面,看了看满身污血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崔玉。
  崔玉也看见她了,临走时问了她一句:“夫人找到合适的铺子了吗?”
  江琇莹摇了下头:“没有。”
  钟允走过来看了江琇莹一眼:“你怎么在这?”他告诉她不要跟崔玉有任何牵扯。
  这儿是大理寺门口,她刚才不该接崔玉的话。
  崔玉反应过来,察觉自己可能连累了人,闭上嘴不再言语,被刑部的人押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着大理寺的大门喊:“顾将军忠烈,必不可能叛国,那一连十五日的大雪就是老天爷的意思,顾家有冤!”
  钟允:“把他嘴巴堵上。”
  崔玉嘴巴被堵上之前还在骂钟允:“狗官!”
  天快黑了,江琇莹回了王府,一进院子就看见房门口放着三个大箱子,认出来那是在刑部拍卖时,钟允拍来送给她的牛油脂,花了一万两。
  她当时骂他大傻子,败家子,心里其实是有点欢喜的。
  可林贺文突然提了柳梦娇,把她心里那根刺挑了起来,让她不得不正视钟允和柳梦娇之间的牵扯,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光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救下他的,他又是怎么对她产生情愫的,他一个字都还没说过。
  江琇莹等着看,看他会怎么处置林贺文,柳梦娇的这个感情很好的表弟。
  这天晚上一直到很晚钟允才回来。
  他先去浴房沐了个浴,让人在水里加了香,冲散身上从刑部地牢里带出来的潮湿和血腥气,才进了卧房。
  房里只点着床头一盏灯,不似平时他来时明亮。
  她睡着了,没等他。
  钟允脱掉外衣和中衣,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里衣,掀开被子上床。
  她背对着他睡,他从后面抱着她,把她往自己怀里揉。
  江琇莹被弄醒了,躲开,不给他抱,身体直往墙边缩。
  钟允伸手捞人,她又躲,他便用了蛮力,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鼻尖埋在她颈后,闻她身上的梅花香,低声道:“还气着?”
  他力气大,手掌像钢铁般,硌得她骨头疼,她皱了下眉:“别碰我。”
  钟允伸手去撩江琇莹的衣衫,像一只缠人的狗一样,低头咬上她:“就碰了。”
  江琇莹转过身,抬脚去踹钟允,骂他:“你就是个狗,狗东西,人不能跟狗同床,你滚下去。”
  钟允反身压在江琇莹身上,语气微沉:“你让谁滚?”以往在床上江琇莹也会骂他,大多是欲拒还迎的小情趣,今日骂得最狠,都敢让他滚了。
  他低头看着她,烫处贴着她,哄她道:“别气了,夫君伺候你快活。”
  江琇莹:“我看是你自己想快活吧。”
  钟允嘴硬不承认:“我哪有你浪,哪回不是你勾着我。”
  江琇莹:“那我今天没勾你,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