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坚连忙起身说道：“顾哥，我这就去。”
  陆佩言气得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抓了一下披肩，快步往外去。
  蒋乔看见有人出来了，跨过石门槛，走上前去，轻声说道：“陆姨，早上好！”
  韩修也紧随其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佩言一脸喜悦，拉着两个人的胳膊，含笑说道：“早上好，快进来！阿姨知道你们两个今天来家里，高兴得早饭多喝了半碗粥。”
  转眼看着愣神的刘坚，说道：“小刘，还不快帮娇客拿东西。”
  刘坚赶紧回过神来，伸手去拿蒋乔手里的东西，说道：“蒋同志，我来拿吧。”
  蒋乔将搪瓷食盒交到他手中，轻声说道：“谢谢。”
  陆佩言含笑嗔道：“乔乔，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蒋乔边从容走着，边说道：“我做的一点桂花酒酿圆子，带给陆姨和叔叔他们尝尝。”
  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什么东西都不缺，随便买点东西失礼，还不如自己亲自做点东西带过去。
  所以前两天她特地做了一些醪糟，今天早上搓了一些糯米小圆子，煮一锅桂花酒酿圆子作为上门礼物。
  韩修出声说道：“陆姨，乔乔做的酒酿圆子可好吃了，甜糯香浓。”
  陆佩言夸奖道：“我不给他们留了，阿姨要多吃一碗。”
  刘坚时不时用余光偷瞄蒋乔，百思不得其解。他还以为陆姨给顾哥介绍的是什么天仙呢，结果就这？
  男的那个小年轻，倒是长得特别俊，还没有长开，就有了一副好底子了。棕黄色的灯芯绒外套，下半身穿着一条绿色的军裤，脚上穿着一双高帮的白色回力鞋，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和洋气，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人。
  那个女同志，一身深蓝色的工装，脚下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厚厚的刘海，戴着研究所里老头子才戴的黑色大眼镜，长相平平，跟之前给顾哥介绍的姑娘比起来，就是一朵鲜花旁边的狗尾巴草。陆姨看上她什么了？家境？还是蒋家的庇护之恩？
  为了还蒋家的恩情，给钱财就可以了，不必把他顾哥搭进去吧，这样也太委屈他顾哥了，难道这位女同志找不到对象了？
  第187章
  蒋乔以为周一上门,其他顾家人都去上班了，没想到顾泽南也在。
  其实顾泽南也不想的，他的工作时间不固定，所里对这方面要求也不是很严格,只要有研究成果出来就行,所以顾母直接将人扣在家里。
  蒋乔冲着顾泽年点点头,淡淡道：“顾二哥好。”
  顾泽南十分冷淡说道：“韩修，蒋乔你们好。”
  蒋乔不在意顾泽南的冷淡,他看着就是一个冷峻的人。
  陆佩言招呼两人坐下，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盘着发中年妇人,陆佩言说道：“刘姨把水果和点心都拿出来。”
  蒋乔的眼睛在顾家保姆和刘坚之间转了一下,两个都姓刘，都在顾家工作，应该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她都习惯去推敲别人的一言一行了，即使这一辈子自己不用努力挣扎着活着,但这种惯性思考根本停不下来。
  蒋乔面色不变，看不出一丝抵触的被陆佩言亲亲热热的拉着手。
  陆佩言眼睛不动声色的在二儿子和蒋乔之间转动,笑道：“今天正好泽南在家,你们小辈一定有话可聊,喝口茶休息会,等一下泽南你带着乔乔和韩修逛一下宅子。”
  韩修抬手喝了一口茶,有些尴尬，心说,顾泽南比我们大了十四岁，真的不是一代人,聊不到一起去啊。
  蒋乔泰然处之,听着顾母的安排,点心盘子上有小银叉，她还有闲适的拿起小银叉，叉了一小块桂花糕咬了一下口。
  陆佩言观察着蒋乔的一举一动，对蒋乔满意得不行。
  说话不露齿，嘴唇轻启不会大幅度的张开，走路时上半身几乎没有摆动，行动比旁人慢半拍，却不会突兀，慢得流畅自然，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可以说，蒋乔是她见过最有大家闺秀风范和礼仪的年轻姑娘了，趁人没有发现这颗因长相而蒙尘的明珠之前，她得让二儿子拿下来。
  顾泽南皱眉冷漠说道：“妈，让刘坚陪着他们逛，我有篇报告要写，我回书房去。”
  见二儿子如此不领情，陆佩言压着怒火，沉声说道：“顾泽南你给我站住！”
  顾泽南脚步不停，快步走出客厅，右转去了书房。
  刘坚忙打着圆场说道：“顾姨，顾哥真这几天真的忙。我陪两位客人也是一样的，插科打诨我最在行了。”
  刘坚说着朝那边面无表情的蒋乔看了一眼，心里嘀咕，就这寒碜的长相，难怪他顾哥不情愿，别说顾哥看不上了，连他都看不上，人长得不行，性子也太沉闷了，一点也不热乎。
  韩修也笑着圆场说道：“陆姨，要是顾二哥真丢下工作来陪我们，我们会感到不安的。”
  陆佩言心里冷哼一声，她还不知道二儿子到底忙不忙啊，这一看就是借口。不过到底是自己亲儿子，要给他留几分面子，特别是在蒋乔面前。
  陆佩言缓和了一下脸色，笑道：“既然泽南忙，那就让陆姨带你们两个逛园子，陆姨在东南角盖了一个小玻璃暖房，里面的牡丹、水仙开得正好，等会陆姨带你们去看看。”
  去了玻璃暖棚里赏了花，逛了一遍宅子，喝茶吃点心，插花看《电影介绍》，在顾家待十一点钟，蒋乔起身告辞离开，陆佩言再三留饭，蒋乔还是坚持要走，说是要回去给蒋维均做午饭，蒋乔都这样说了，陆佩言不好再强留。
  即使正值饭点，青石板巷子里还是一片安静，不闻一丝嘈杂。
  骑了一小段的路程，韩修突然严肃说道：“蒋乔，以后我们不去顾家了。”
  蒋乔心中了然，知道韩修为什么突然闹别扭了，面上却淡着一张脸，逗他说道：“为什么？”
  韩修冷哼一声，眼睛往上游移，理不直气也不壮说道：“一周就休息一天，又快要考试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学习。我不管，反正你不要去顾家了，我都跟我爸打包票了，说一定能考上，我不能食言而肥。”
  听着孩子气的话，蒋乔偏头看了他一眼，极好的视力能让她看到清晰的看到韩修的下巴细腻到没有一个毛孔。
  蒋乔转过头来，看着前方说道：“韩修，我有点担心你了，你怎么还没有一丝长胡茬的迹象。”
  韩修挑眉，不仅不担忧，反而开心臭美说道：“不长胡子才更好呢，我要成为一个美男子。长了胡子就做不成美男子了。”
  蒋乔说不出话，感慨说道：“你真是……”
  韩修疑惑问道：“真是什么？”
  蒋乔抛出一个词来，说道：“不同凡响。”
  韩修得意微扬下巴，说道：“那当然，我就是这般的不同凡响。”
  蒋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说，你当我是在夸你嘛？
  前方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绿色半身裙秀丽的年轻姑娘，蒋乔与她四目相对了一下，收回目光，偏了一下车把头，从她身边绕过去，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还能闻到女孩子身上的雪花膏的淡淡香味。
  回去后，自然是要被长辈问一番，去顾家的感受。蒋乔和韩修都说好，但是最近不会再去了，备考的时间不多了，他们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蒋维均和宋舒敏也没有多问什么。
  蒋乔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有着言灵的效果。昨天还在担忧韩修的青春期发育，今天他就长出了胡渣。
  但这对于韩修来说，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看到梳妆镜里自己光洁的下巴上长出青茬，简直就是破坏了他整张脸的美感。
  他郁闷的捂着下巴，出了房门，闷闷不乐说道：“我长胡子了。”
  除了韩修本人，其他人都觉得这事一件开心的事情，宋舒敏见他情绪不高，安慰道：“胡子不是很多，就稀稀落落的一点点。”
  宋舒敏说的是真话，离远点不仔细看真的看不来，那细软淡色非常稀疏的胡子。
  韩修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相信问道：“真的，我没有变丑吗？”
  宋舒敏哭笑不得，他没有见过这么爱美的男孩子，哄着说道：“没有，你就要长开了，以后会更好看，就像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一样。”
  蒋乔内心无语，她妈这是什么比喻。
  蒋维均有种吾儿初成长的欣慰，高兴说道：“等会，我就给从文打电话，告诉这个好消息。”
  蒋乔见父母只关注韩修下巴的变化，出声提醒道：“韩修的声音也变了。”
  韩修“啊”了声，这才发现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了，他更加郁闷了，说道：“我的嗓音还能变回来吗？现在说话好费劲啊，感觉在摩擦石子。”
  蒋维均说道：“年年，将下巴抬高一下，让叔叔看看你喉结长出来了没有。”
  韩修听话的抬高下巴，蒋乔看见喉咙那里是有了一个小凸起，不过形状还不是很明显。
  宋舒敏欣慰说道：“年年，你长大了。嗓子可要保护好，太刺激的食物不能吃了。”
  蒋维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叔叔教你怎么刮胡子。”
  不仅刺激的食物不能吃，每天还要枇杷膏、橘子膏、秋梨膏、胖大海、罗汉果化水泡水灌上一壶的水。
  韩修嫌自己的声音难听，跟个嘎嘎的公鸭似的，几乎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不过他稀少短短的胡子没有变得浓密，用剃须刀一刮，下巴跟从前一样光洁细腻。
  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墙上的挂历一点点的减少，院子里一片绿意，葡萄藤绕上了木架子，石榴树长得半米高，最喜人的是草莓，一颗颗硕大艳红的草莓挂在黑色篷布上，稍微走进些就能闻到香甜的清香。
  考前一周，蒋乔将整理好的两份政治资料交给韩修和宋舒敏，资料不多，只有密密麻麻的二十页，概括了从76年六月到78年三月的重大事件。
  蒋乔让两人务必一字不落的背下来。那七天，韩修和宋舒敏就捧着那本资料，埋头苦背，走路做其他事情，还能听到他们突然冒出一句来。
  越是到了考试的日子，宋舒敏和韩修越是淡定了下来，临了反而着急的是不参加考试的人，连远在沪市的韩从文的电话都来得越发勤了。
  5月15号那天，韩从文四点多就睁开了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早逝妻子的音容相貌，良久后，拉亮床头灯，从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里掏出一张泛黄照片来。
  看着照片上面穿着连衣裙站在湖畔柳树下微笑的年轻姑娘，低喃道：“文珍，保佑我们的儿子和乔乔那孩子，考试顺顺利利。”
  在韩从文心里，已经将蒋乔当作亲侄女看待了。
  片刻后，韩从文将照片小心放回原处，叹了口气，同时心里不可避免的起了一丝庆幸，万一真得瞎猫撞上死耗子，两个孩子真的考上了呢！
  第188章
  蒋乔从洗漱间出来,走过客厅，就看到李红英和韩山河一起走进了院门，蒋乔朝外喊了声，“李奶奶,韩爷爷,早上好。”
  此时正是早上六点钟,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李红英和韩山河，早早的起来了,怕打扰到蒋乔他们睡觉，在家里坐到了快六点才过来。
  李红英笑眯眯说道：“早上好。”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食盒,之前说好了,考试这两天，早饭就拜托了韩家的阿姨来做，做好了后再送过来。
  早饭吃得清淡又有营养，红糖馒头、热牛奶、鸡蛋、卤牛肉。
  蒋乔他们完全不用动手,鸡蛋有人给剥好，牛肉片有人给夹好。
  蒋维均和李红英边照顾着蒋乔他们吃早饭,边不断劝着多吃点,威严少言的韩山河虽然没什么话,但给人夹食物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眼见着蒋乔刚吃完最后一口鸡蛋,蒋维均示意手里已经剥好的鸡蛋,连忙问道：“闺女，还要吗？”
  蒋乔摇摇头说道：“不要了,吃个八分饱最好，吃得太饱了,影响思考,爸爸,李奶奶，韩爷爷，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们。”
  蒋维均他们早饭一口都没动，全程为家里的考生服务了，蒋乔劝了，他们也不听，只说等送他们去公交站后，回来再吃。
  三人的考场不同，吃过早饭，两家人一起往大院门口走，将蒋乔他们送上公交车后，其他人再回去上班，第一门考的是政治，八点半开始，提前半个小时进入考场，蒋乔他们七点不到就要出发赶去考场了。
  晨光洒落在家属区树木矮丛里，浮光掠影，雀鸟立在枝叶繁茂的树木上清脆的鸣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