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与亲生父母的相处，蒋乔知道宋舒敏和蒋维均是真的疼爱她，这份父母之情不参杂其他的东西。
  可她自己独自一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已经对亲情没有一点的渴求了。即使知道自己这一世换了一对父母，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的模样。
  宋舒敏和蒋维均为了治好蒋乔，把关于提到自闭症的书翻了个遍，一字不漏地抄下来，记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每天一有空就对蒋乔说话，即使没用他们也没有放弃。一个多月来宋舒敏每天都尝试着喂蒋乔母乳。
  现在蒋乔的心有些触动，不忍一对好父母因为她而愁眉不展，伤心不已。
  这天中午，当宋舒敏想要给蒋乔喂母乳的时候，蒋乔的嘴巴张开了，把奶水吞咽下去。宋舒敏又惊又喜，眼眶泛红，不过她根本不敢动，她怕把蒋乔惊到了，蒋乔又变成原来的状态。
  蒋乔吃饱了，就停止了动作。
  宋舒敏一脸温柔，轻声说道：“乔乔，吃饱了。下一顿妈妈还这样喂你好不好。”宋舒敏没指望女儿给出什么反应，今天蒋乔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她欣慰惊喜了。
  蒋乔睁开了眼睛，看着宋舒敏，她这辈子的母亲。留着时代特色的齐耳短发，五官相貌温婉端庄，皮肤白皙，身材纤瘦，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
  原来自己不是长的不像父母，蒋乔的杏眼和双眼皮就来自于宋舒敏，上辈子有很多人跟她说过她长得不像乌家人，不过蒋乔那时候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没有心思去探究。
  宋舒敏捂着嘴巴，目光小心翼翼地与婴儿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她心中惊叹自己女儿的眼睛又大又黑，就像黑珍珠。这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眼睛了。
  蒋乔的视线从宋舒敏脸上移开，看向屋子的其他地方。
  一直关注蒋乔的宋舒敏立马发现了蒋乔的眼珠子转动了，她高兴地从床上站起来，移动了几个方向，让蒋乔看看房间的样子。
  第11章
  蒋乔看着婴儿床柱上系着的布老虎，拨浪鼓和小叮当，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玩具。上辈子的遭遇让蒋乔对父母这种生物避之不及，所以选择任务时，她给自己安的身份都是亲情淡漠、亲缘断绝的。
  就凭这一份拳拳爱女之心，蒋乔决定再给宋舒敏一个惊喜，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正常人。于是，蒋乔动了动喉咙，“咿呀”了几声。
  宋舒敏满脸不敢置信，她仿佛置身美梦之中。她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痛感袭来。是真的，乔乔好了！
  蒋乔瞧见对方的动作，心想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原以为父母都是沉稳内敛的人，怎么宋舒敏这么一惊一乍的？蒋乔没有为人父母过，她那里懂宋舒敏的一颗慈母心，再冷静的父母遇到孩子的事也不能保持冷静啊。
  蒋乔看着宋舒敏还是怔愣的样子，但这一个动作下来，蒋乔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于是蒋乔又把眼睛闭上了，安安静静地装作睡过去的样子。
  蒋乔一闭上眼，宋舒敏马上回过神来。即使她心里非常想让蒋乔再睁眼，“咿呀，咿呀”几声，她还是按捺住了。把蒋乔放到小床上，去厨房做午饭去了。
  现在是62年六月，还没有开始夏收，物资供应紧张。即使宋舒敏手里有钱有票，但她人身地不熟的，没有门路买到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大院外不远的副食品店和粮店里有什么就买什么。
  午饭是一大海碗的白菜炖豆腐和六个二合面馒头。别小看这菜色，这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就为了买到那一小块豆腐，宋舒敏去排了差不多两小时的队。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她的家乡武市和大学毕业后去参加工作的广市，都是称得上鱼米之乡，物质丰富。
  蒋维均撩开帘子，进来了，抖抖帽子上的灰尘，然后放到衣架上。
  宋舒敏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她听到客厅的脚步声，高声喊道：“维均，乔乔的眼睛睁开了，她还……”
  剩下的话，蒋维均已经没有听了，他疾步打开卧室的门，一下子把蒋乔抱起，声音低沉又透着一股子的愉悦，“来来，乔乔，睁一个眼睛给爸爸看看。”
  “蒋维均，你干什么呀！乔乔在睡觉，你把她弄醒了。”宋舒敏赶进来，埋怨蒋维均。
  蒋维均讪笑一下，小声说道：“我这不是高兴嘛。”他又看了一眼跟之前没什么变化的蒋乔，就想把她放回婴儿床里。
  下一秒，蒋乔很给面子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她的爸爸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正气俊秀，南方人的长相，肤色还算白。蒋乔估摸着自己被抱起的高度，她爸的个子应该不算低。
  蒋维均的呼吸都放轻了，他眼睛瞪大，慢慢地转过头来，小声说道：“舒敏，乔乔睁开眼睛了。”
  宋舒敏赶紧过来，踮起脚看，笑道：“真的，又睁开了。之前乔乔不仅睁开了眼睛，还会出声了，还有她肯吃奶了。可惜当时你不在。”宋舒敏喜悦地跟蒋维均炫耀。
  蒋维均挑眉，冲女儿道：“乔乔，出个声给爸爸听听。”
  既然做都做，蒋乔也不在乎再做一次，她面无表情地“咿呀，咿呀”了两声。
  蒋维均眉开眼笑，马上夸道：“乔乔叫的真好听。”
  宋舒敏点点头，赞同道：“就是，像百灵鸟似的。我们乔乔这是大器晚成。”
  蒋乔已经向父母展示了她的正常，没有兴趣观察四周的事物，又一次使用了装睡技能。
  宋舒敏和蒋维均从房间出来，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脸上的喜意。
  宋舒敏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说道：“看来那些资料真的有用，我们每天对乔乔说了四五个小时的话，这才一个月她就恢复点了。”
  蒋维均给宋舒敏夹了一筷子豆腐，说道：“以后，我们就按书上说的去做，医院又不能检测出乔乔是不是完全恢复了。我看她现在也比一般的小孩安静，以后还是要跟她多说话，见见新事物，让她活泼点。”
  宋舒敏应声说道“等天气热一点，我就带她出门去见见阳光，晒晒太阳。我打听过了，今年院里出生的孩子少，跟乔乔差不多大只有两个。一个是隔壁赵团长家的小女儿赵雅柔，比乔乔大四个多月，还有一个就是韩首长家的孙子，那个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母亲没能救回来。其他家的孩子起码比乔乔大一两岁。”
  宋舒敏想让蒋乔跟同龄的小孩子玩，能把她带得好动闹腾些。她打听了一圈，发现能跟蒋乔玩到一起去的只有隔壁家的孩子。所以宋舒敏有意地跟林月云打好交道，顺便看看她的女儿。
  蒋维均知道宋舒敏的打算，说道：“那就跟人家好好说，把两孩子凑到一块，好有个伴。这对乔乔的自闭症是很有好处的。说不定她们小孩子自己能沟通。”
  宋舒敏笑了笑，说道：“天气再暖和一些，我就抱乔乔去隔壁串门去。林月云没工作，我上门也方便。那个孩子是个又能哭又能闹的，很有生气。我原本想让乔乔跟更闹腾的男孩子待一起，对她更好。但因为早产，韩家对孩子看得很紧，都很少让人见那孩子的面。我看那孩子没养个一年，是不会让他出来见人的。”
  蒋维均催促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要不然乔乔被耽误了。乔乔现在好一些了，也不怕外人看出她的异常，别人最多只以为乔乔比较安静。再说了你也不要过分担心，孩子的身体比这年月出生的孩子都要健康得多，只是心理上的问题。”
  蒋乔自从回到父母身边，宋舒敏就没让她出过屋，时时刻刻都看着她。蒋维均知道妻子的精神每天都紧绷，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之前蒋维均怕她多想，不敢劝她，现在蒋乔恢复点了，蒋维均就说服她对孩子不要那么过度小心。
  宋舒敏想了想，有些纠结说道：“那我明天抱着孩子去赵家？”
  蒋维均替她下了决定，拍板说道：“明天就去，多待一会。”
  走出第一步，接下蒋乔就不抗拒喝母乳了。蒋乔好几顿下来都张嘴吃奶了，虽然宋舒敏和蒋维均再怎么哄，她都装作听不懂他们的话了，没有再“咿呀”，眼睛也不张开。但手脚还是时不时一伸一伸的。
  第二天，宋舒敏在小被子里面给蒋乔围了一张羊毛毯，头上再戴上一顶厚实的毛线帽，收拾得像个粽子。才拿着一捆干米粉作为上门拜访的礼物出了门。
  “月云，我上门来了。”宋舒敏还没进门，就在门槛边上声音不高不低朝里面道。
  “欢迎，舒敏快进来。”一道温和柔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听着“月云”这个名字，蒋乔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关于此人的记忆。他妈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好伙伴！
  林月云，大院一枝花赵雅柔的母亲。上辈子赵雅柔在大院一众女孩子心里是羡慕嫉妒恨的存在，她长得好，学习也不错，文艺天赋爆棚。这样的女孩子被多少男孩子追捧。蒋乔十六岁离开大院之前，赵雅柔已经被特招进了文工团了。
  后来，蒋乔除了关注韩家人还有时不时传到她耳边的乌家人的消息，就不清楚她后来怎么样了。不过虽然蒋乔在大院里生活了十六年，跟赵雅柔却没有什么交集，赵雅柔长相柔弱，性子却高傲，对蒋乔这个大院小透明，自然不屑一顾的。
  林月如客气道：“怎么来带东西来了。”
  宋舒敏把东西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我家乡武市那边的特产，不值什么钱。跟粉条差不多，可以当面条来吃。”
  宋舒敏话虽然这么说，但林月云看着那白白的干米粉，哪里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干米粉可是比粉条金贵多了，干米粉可是用大米磨成浆晾晒而成的，粉条用的是红薯面。在北方，大米比白面价钱更高，粮店里大米卖二毛三分，白面卖一毛八分。
  “那谢谢你，我给你倒杯水。”林月云拿起待客用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暖水瓶里的热水，舀了一小勺红糖放进去。
  宋舒敏喝了一口，心下对林月云更肯定几分，是个大方的人。俗话说孟母三迁，可见相处的人对孩子影响，宋舒敏跟不想让女儿跟不好的人接触。
  宋舒敏放下杯子，说道：“月云，我初来乍到，没几个认识的人。我又没有工作，维均上班去了，就我跟孩子在家，太闷了，就抱着孩子过来了，不会打搅你吧？”
  林月云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打搅，随时欢迎你过来。我也是跟小女儿两个人在家。”
  林月云除了小女儿，还有三个儿子。老大赵建国，老二赵建军，老三赵建党，个个都上学去了。
  宋舒敏得了肯定的话，笑了笑，说道：“那太好了，以后我就常常上门来，正好我们两个的女儿差不多大，可以让她们两个一起玩。”
  林月云点点头，说道：“那小柔有伴了。”她边说边凑过来，看向祥云松枝锦被里的孩子，又说道：“这孩子小名叫乔乔是吧，这模样真俊。”
  第12章
  林月云自己就长得不错，所以她的眼光就比较高。哪怕小柔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孩的长相要比小柔好上不少。
  宋舒敏虚心说道：“哪里，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乔乔就是个懒的，吃了睡，睡了吃，她这性子可不讨人喜欢，我都嫌弃，想把她掰过来。像小柔那样的才好，爱动。”
  牛！既夸了人家的孩子，又为自己孩子的异常做了铺垫，简直是一箭双雕。
  蒋乔在心里无声地夸赞宋舒敏，这辈子她的父母都是顶聪明的人，哪怕有其他的极品亲戚，蒋乔也不担心她将来又要与极品斗智斗勇了，她相信自己的父母会处理好的。
  林月云嘴角忍不住弯起，起身说道：“我把小柔抱出来。”
  宋舒敏往客厅一瞧，因为大院里通了暖气，所以家家户户都没有起炕。这让小孩子没有地方放，人家的房间宋舒敏也不好意思进去。
  林月云抱着孩子出来了，她不知道宋舒敏的心思，就抱着赵雅柔跟宋舒敏说起话来。
  蒋乔在娘胎里的底子打得好，即使她出生后的一个月过的凄惨，现在的她比起赵雅柔这个大了她四个月的小姐姐来，还要胖乎一点。
  看着赵雅柔的眼睛睁开了，还在林月云的怀里闹腾，要挣脱母亲的怀抱，时不时还低哼几声。宋舒敏实在羡慕，她低头观察蒋乔的反应。有一个同龄人在那里叫唤，蒋乔连个眼皮都没有掀起了，就更不要说伸出手来想跟小姐姐玩了。
  林月云用了力气，才把赵雅柔抱住，她看了一眼蒋乔，感叹道：“乔乔，可真能睡，小柔睡着的时候，外界有一点动静，她就醒了。”
  宋舒敏心里一咯噔，面上表情却不变，语气平静说道：“是呀，她就是个小懒猪。”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林月云看向蒋乔的视线遮住。
  宋舒敏跟林月云讨教了养孩子的事，又聊了几句八卦，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时间，就回去做晚饭了。晚饭时间，宋舒敏跟蒋维均说了去赵家的事。
  宋舒敏叹气，说道：“乔乔全程根本不搭理那个孩子。”
  她又羡慕说道：“我们聊天的时候，赵家的孩子一直醒着，哼唧哼唧的，很有劲。”
  蒋维均不让心中的失望流露出来，他安慰妻子道：“才一天，多去几次就好了。”
  宋舒敏说道：“说的也是，不过那边没有地方让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你去找个木匠，打一张榻。我把放到客厅里，以后让两个孩子在上面玩。”
  蒋维均连忙应承道：“这是个好办法。我明天就去办，加点钱让他快点做出来。”
  宋舒敏想了想，犹豫道：“你说我带乔乔去韩家怎么样？也不是巴结人家，就是让乔乔多见见跟她差不多的朋友。”
  蒋维均夹菜的动作一顿，带蒋乔常去韩家，他们家肯定会被人说是攀龙附凤。不过他和宋舒敏并不怕被人说。
  于是他说道：“我蒋家用不着巴结谁，谁爱说就说去。”蒋维均是有这个底气的，他低调不代表他怕事。
  蒋乔在小床上，在想她妈今天带她去赵家，意图她看出来了。可蒋乔并不想跟赵雅柔玩，她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小孩子的哼叫声，让她的头都有点疼了。只能期盼她妈看在她交朋友的态度如此消极的份上，放弃这个念头，让她安静待着就好，她不需要小伙伴。
  蒋维均去找了木工，交了定金。回来告诉宋舒敏十天后才能把榻拉回来。这十天里，宋舒敏又带着蒋乔去了三次赵家。但蒋乔一如既往地装死，没有如宋舒敏的愿。
  榻做好后，蒋维均下班后借后勤处的板车拉回来。宋舒敏把榻放在客厅靠墙的一角，在上面铺上两床被子，把蒋乔的小玩具都放上去，然后立马把蒋乔放到榻上。
  宋舒敏和蒋维均拿着玩具逗她，细声细气说道：“乔乔，看看这个布老虎，好不好看，来这里，妈妈给你。”
  “乔乔，爸爸这个拨浪鼓更好玩，来爸爸这里。”蒋维均边说还边摇了几下手里的拨浪鼓，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蒋乔面上一派默然，心想，她爸她妈，放弃幻想吧。平时你们把我放在床上，也没少这样逗我，你们见我动过吗？爬过？
  上辈子将亲人的丑陋面目看清后，蒋乔就了无生趣，唯一支持她的念头就是照顾韩家人，给他们养老送终。
  成为任务执行者之后，蒋乔穿梭的每一个世界都很精彩，可她心里只有任务，不像其他人那样顺便享受人生。任务一结束，蒋乔的意识马上脱离，所以五百个世界里“蒋乔”最多活到了三十岁，回回都是英年早逝。
  宋舒敏和蒋维均逗了蒋乔半个小时，终于放弃了。宋舒敏喂饱蒋乔一顿，给她擦擦身子，就让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第二天，宋舒敏就马不停蹄地邀请林月云过来看看她家新做的榻。林月云家里没有老人帮她照顾孩子，其他人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出门当然要带上赵雅柔的。
  林月云拍着榻，说道：“你这榻做得真不错。”
  宋舒敏笑道：“我就想着白天让乔乔待在上面，我在客厅里做家务活，也能看着乔乔。”宋舒敏可不会把她的真实目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