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你要是真的……真的想感谢我，是不是应该把那封辞谢书拿回去，开学后来我的班学习？”
  金一松退而求其次，立即提出了这个放假时就膈应到他的问题。
  江瑟瑟没料到还爱一招儿，一时尴尬得不敢看正眼儿，嘀嘀咕咕起来。
  “哎，我知道，还是我在某些方面，是不如你的王教授的。你还有个瑞实先生做干妈，都是非常优秀的艺术家。比起他们，我在国内的影响力还是差了一大截的。要是……”
  “没，没有啦，金老师，您别这么想。我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你还有什么顾虑？说出来，老师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要是你怕郭怀远和冯真不高兴，怪你一徒多拜师，那我找他们谈谈。相信，他们也能理解的。早前，我都跟你们王教授商量好了，你们的课程和我的课程会进行交叉安排，绝对不占用你太多时间。”
  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了上了，人家都愿意专门为她排课程时间了，江瑟瑟还能说啥。她也不能把自己的猜测直接说出来，要不是的话，就太尴尬了。
  也许，金一松就是看她的画画速度很快，觉得传承了他们金家的独特风格，想要收为徒弟，也不奇怪啊！
  “那，那好吧！”
  “瑟瑟，你答应了？太好了，乖女……乖妞儿！”
  金一松一高兴，差点儿又叫错。但这次伸手抱了抱女儿，女儿也没有立即推开他，这趟旅游的满足感超过了他曾有过的所有体验。
  江瑟瑟看着长者激动之下，别脸拭眼角的动作，也很动容。
  “那个，金老师，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还有，祝你新春快乐啊！”
  “好好，快乐，快乐。瑟瑟你一定要活得开开心心，老……老师就高兴了。”
  两人依依惜别，走三步，一回头，又觉尴尬，继续走，最后仍忍不住双双回头，待各自上了车，还凝着对方的车影，直到消失，才叹息回头。
  翟律看着姑娘的模样，趁着当下只有两人，才问出口，“瑟瑟，金老师现在和你母亲计划要结婚，你觉得他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已经知道？”
  “啊，不，不可能。”江瑟瑟紧张地抬头，大眼都睁大了。
  这么敏感，看来早就胡思乱想不知多少遍了。
  翟律伸手轻轻握住姑娘的小手，有点凉，有点轻颤。
  “律哥……”姑娘的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不安和无助。
  翟律有些不舍，但眼下这问题也算是箭在弦上了。要为了自己的好处，他当然永远只过二人世界，但姑娘在父母的问题上有心结，他也不想她一直带着亲情的遗憾，自欺欺人地过日子。
  这个死局，他必须想办法为她打破。
  “瑟瑟，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还恨你母亲，所以不想认她？”
  “不，我没有。”
  她回得太快，说完就后悔地往后缩。
  翟律没给她机会，此时的姑娘很像他们刚认识时，连自己最喜欢的专业都不敢选，对所有人都藏着掖着。然而，要是真正了解这孩子的性子就会知道，她越是在意，越是不敢说出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想要什么，怕都是死皮赖脸、下地打滚儿地，都要向家长讨要吧！
  可是，想到这一点，翟律就觉得心疼。
  姑娘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身边根本没有这样纵容她、疼爱她、可以包容她一切的亲人。她在一个生病了都没有人会多关心一句的环境里长大，哭泣的眼泪只会被嫌弃和漠视，她又如何敢再释放自己的情感，一次次换来的只是委屈、失望，难过、痛苦？
  都说会哭的娃娃有人疼。
  其实这话真是说反了，真正的现实是有一个愿意疼爱你、宠溺你的环境，你才能放肆地大哭。如果没有，眼泪无用，你还会哭吗？
  时而久之，就变得和江瑟瑟一样，根本不敢透露自己的渴望和情绪。否则，招来的只有冷遇嘲讽甚至伤害。
  保护自我都是人的本能，尤其是心灵上的自卫，更是人防御中的底层核心。若是连这部分都失守了，一个人面临的不是自我救场，就是彻底崩溃了。
  “瑟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只是误会了你母亲？”
  “误会？什么？”
  翟律慢慢道出，给了姑娘一些缓种的时间。
  “我听纱纱说，你们当初去参加人家的新手机研发新闻会，碰到你母亲了。你母亲帮你说过好话，你才帮征远公司拉到了一个广告设计单子。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江瑟瑟想说什么，被翟律阻止了，“你大概不知道，早在那之前，你母亲就通过阿璨的关系，参观了你的画展，而且来了不只一次。你说，她为什么要背着你，偷偷参加你的画展？”
  “还有后来的生日宴，你或许不知道，其实那是你母亲亲自跟我打电话，跟我要的请帖。你喜欢吃的那家灌汤包，其实是她知道你小时候很喜欢吃，叫我带给你的。”
  “你猜猜看，金一松回去，会不会把你的照片和视频，拿给你妈看？”
  “别，别说了……你别说了。”
  江瑟瑟打断了话，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心底已经滔天巨浪，无法思考，只有男人提起的那些事，一幕幕的画面，像潮水般涌进脑子里。
  原来，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不是没机会，只是被心中的恐惧阻拦着，故意选择不相信，就算亲眼看到了，也还是在自欺欺人，自卑退缩。
  翟律没有再咄咄逼人，一路再未提起江玉婷的事儿，想给姑娘一个情绪缓冲的时间。
  下车时，小小的雪粒子落在脸上，寒气一吹，整个人精神一震。
  也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看到熟悉的庭院，还听到了熟悉的狗吠，伴着小家伙的咿呀学语声，江瑟瑟高高悬起的心，慢慢落回了地上。
  一只大手将她发冰的小手握进掌心，给她的笑容温暖又包容。
  “进屋吧，别凉着。”
  “汪汪，汪汪汪——”
  “呀呀，驾驾——”
  “麻麻……麻麻……”
  狗叫声里，两个穿得圆滚滚的小胖娃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