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呢？”
  “我羽绒服有帽子的。”
  说着，她伸手去兜后颈，手就被他拉住了。
  他又问，“耳罩？”
  “帽子都掩完了，不需要耳罩啦！”
  “……”
  她瞅他一眼，嘀咕，“翟大哥你真像个老妈子。”
  “唔……咳！”他一口水没咽下，差点儿呛到。
  “哎，你没事儿吧？”
  她倾身过来，伸手好像要拍他背。只是他身形高大，坐时姿势也直挺挺的，她伸手就只够到他手臂位置，最后只得像征性地拍了两下。
  干笑两声，“翟大哥，对不起啊！我只是……好久没听到，你唠叨了。”
  久吗？
  算来他们到此一周了，从当天听到那个消息，他就一直和她保持距离，每天早出晚归，平日两人几乎没有碰面机会，话也说得少了。
  不，根本就没交流。
  他握着水瓶的手，不觉收紧，目光直直落在前方。
  “那个，纪大哥说，训练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你……你别着急啊！”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生硬，目光下垂，但眼眸中都被那颗大大的肚皮撑满了，只一眼，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别了开。
  “那，那你……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之前的每个中午，都听他打电话回来说，要跟战友一起聚餐，就不回来了。
  她寻思着，这都聚了一周多了，再多的战友也该聚完了吧？有时候，她对那些战友还真有点儿小小的怨怼来着，也该让伤员多多休息才是呀！
  “今天中午……”
  江瑟瑟抬起头，看着男人。心想，要是今天中午他不回去吃，她也想法子赖上一起去食堂溜溜儿。
  翟律感觉到姑娘殷切的目光，心中一时软下，“回去吃。”
  他就抬腕看了下表，瞧着将近饭点，便要去洗漱，回头就推着小孕妇一起回了小别墅。
  江瑟瑟暗暗高兴了一把。
  离开时碰到纪乘风，两人还悄悄打了个彼此才知道的“加油！胜利”的手式。
  江瑟瑟悄悄抿唇笑，这晚都多吃了一点。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之后，江瑟瑟隔日早早去了复健中心。
  翟律练习时，她就拿着手机当卡表，时间一到，就借着送水，或者直接叫肚子疼，打断翟律的训练。屡试不爽，效果奇佳。
  三天后，翟律发现了不对劲儿，和小姑娘惯用的技俩，便下了个杀手锏。
  这天早上他故意等小姑娘起床后，陪着一起用过早餐。
  江瑟瑟终于又见着男人一起用早餐了，心情大好，又多吃了半碗小粥，并一个肉饼。
  然而，等她吃完后，想要跟上一起走时，就被男人阻止了。
  “瑟瑟，现在开始降温，屋外趋于零度，不适合你活动。秦伯和郑姨都提醒过，这个时候你最好在家静养。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到复健中心来。”
  刚刚还在天上飞腾的小心肝儿，吧唧一下砸落地，碎成了渣渣。
  “可是……”
  “乖！”
  大手抚上姑娘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伏在角落里的大黑犬走过来，将大脑袋蹭上来撒娇，用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神儿看着她。
  江瑟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口有点闷闷的。
  “好吧！”
  翟律见状，又道，“现在可以适当玩玩电脑，控制好时间。”
  “哦……”
  翟律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丫头已经不会唯命“是”从了，改而用上了这个模零两可的语气词来回应他。
  “听郭老师说，李纱纱邀你报名参加美院的奥运绘画比赛，我让人找了些比赛视频，回头让人送来给你采风。”
  “真的？”
  看着重又发出亮光的小脸，翟律松了口气，才离开。
  周奶奶看着孙子比以往出门晚了几个小时，不由摇头，心说：现在有你别扭的劲儿，等再过些时日，可就由不得你不认栽了。
  想到答应小伙伴的比赛，江瑟瑟只能收敛心神，继续学习，画画。
  之后，仍是小马哥送来了资料，一起用了顿午餐，就又匆匆回去训练了。
  江瑟瑟好奇问起，“小马哥，你们……训练是不是很辛苦，难度很大呀？”
  小马哥想了想自己的训练，怕吓着小姑娘，避重就轻地提了几嘴，也不敢多说，怕不小心就踩到翟大队长的底线了。
  江瑟瑟只是在心里跟翟律做的复健训练做比较，比较完后，觉得翟律的训练强度还没有那么可怕，才微微放了点儿心。
  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初，翟律早出晚归，一日难得一见。
  哦不，根本就见不到了。
  有时候，江瑟瑟觉得这个家里，已经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了。
  她的精神渐渐变差，常发呆，呆着呆着，就睡着了，醒来时眼下都是一片湿痕。
  直到某一日，经周奶奶的提醒，她去翻医院发的记录本，发现上面的一些数据，一直都没有断。心跳，脉搏，胎动，每一天都有记下。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从搬过来开始，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呀！
  格子里，男人熟悉的笔记历历在目。
  难道，他都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悄悄给她测的吗？
  随着月份日益增大，她嗜睡的习惯比怀孕初期要沉了几分，常常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每睡一觉起来时，就会觉得肚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似的。
  抚着小小的记录本，竟然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里面涌出来，一下让她心情好了几分，这一日做什么都有了精神。
  周奶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叹在心间。
  隔日一早，老人醒得早，逮到了年轻人问话，“小子，你最近到底是真忙着复健，还是故意躲着瑟瑟？”
  翟律一边整理衣衫，声音很淡，“没有。”
  “哦，你这个复健就这么忙？”
  “……”
  翟律没有回应，他对着门前的穿衣镜，将一身寻常衬衣长衬，整理得挺刮利落，就算没有橄榄绿加身，他给人的气质依然是一眼军人般的整洁和硬朗，格外出众，气质卓越。
  周奶奶瞧着外孙儿这个样儿，心里是即自豪又有点无奈。
  “哎，你倒是说话啊？我前儿认识一个周连长，人家腿也舍了一条，还天天得回去吃媳妇儿做的饭。周连长直说媳妇儿做的饭菜比食堂的好吃，营养多了。怎么你就整天的不回家，你这个样子，像个要负责照顾好孩子和孩儿他妈的样子？”
  翟律动作微微一顿，眼神在镜中与外婆相对，却又立即垂下了。
  “您想太多了。前不久上面找我，谈转业安置的问题，有几个意向，我还在考虑。但不管哪个，都不会要个瘸子。”
  说完，翟律戴上军帽，拉门要走。
  周奶奶连忙将人攥住，“嘿，臭小子，我话还没说完人久跑。”
  “外婆，今天我约了人。”
  “别吹了，你哪天没约人？我不管你现在又在脑子里转什么，既然你把阿璨赶走了，接下了这个责任，就该好好对瑟瑟。她很依赖你，你这下突然就撇下人不管不问，每天偷鸡摸狗似地瞧上几眼，摸上几把，像什么回事儿？”
  “外婆，我……”
  翟律一下被堵得尴尬无言，只能别开眼，“……需要一点时间，想明白一些事。”
  说完，他迅速拉门离开，跟逃似的，周奶奶都来不及拦人，气得只能站在门口放声警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