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老五在认真“自闭”，避免被李二柱影响，那边的戚固却着实被李二柱说动了。
  “你说的对，对极了！”戚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李二柱时也再没有之前的愤怒和不满，反而像是遇到了知己，“我怎么早没有遇见你，我要是早早遇到你，一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现在遇到也还来得及啊，”李二柱嘿嘿一笑，“其实戚将军不用着急，这次津河县出事，反而是戚将军的机会，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戚将军一直安稳守在津河县，哪里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
  戚固这时候已经完全信了李二柱，听到这话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确实如此，津河县先前一片安宁，对于百姓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于将领而言，失去立功的机会，就相当于失去前途，我原先以为皇上派我留在津河县是为了我好，现在想来，是皇上不够信任我。”
  “恐怕上天也察觉到了戚将军的怀才不遇，才特意送上了机会，”李二柱凑近，跟着戚固一起谋划，“戚将军，临春府不过是小事一桩，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不止常年战争频起，每年的收成也不太行，真不明白皇上留着临春府做什么，索性弃了临春府，不是更轻松些？”
  “但津河县和通江县……”戚固还是没有完全被李二柱忽悠，他在津河县多年，很清楚津河县的作用，知道这两个县城的重要性，这时候也立即提出反对。
  但他的脸上也没有因李二柱这么说而表达强烈反对的意思，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一个建议。
  李二柱见势，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也只是津河县和通江县重要，我不是说了，现在占着临春府的是个娘们，她一定不会对这两个县城动手脚，戚将军也大可以放心，重要的是戚将军怎么才能借这个机会爬到更上面。”
  “你有什么建议？”戚固低声询问，语气诚恳。
  李二柱笑了笑：“我听说现在叛变的那个石雄跟京城里卫将军家的关系亲近？”
  “这个我知道，双方关系密切，若是能借石雄的手将卫建亭拽下来，那我自然能有晋升的机会，”戚固立即道，“我也已经派人将石雄叛变的消息传到京城，本以为皇上会震怒，可消息传过去之后，京中却并无消息传来，可见此法行不通。”
  李二柱看了他一眼，与戚固同样扫过来的目光对视。
  戚固看不出李二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大概猜测：“你认为我做的不妥？”
  “自然不妥，”李二柱收回目光，对着理直气壮的戚固，藏了一肚子的骂声，但面上，他却不露声色，再次抬头，“戚将军，卫将军可是朝廷的忠臣，卫家能在朝中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几百年的积累，卫家在军中的地位可不可小觑，哪怕是为了安抚士兵，皇上也绝不可能轻易对卫家动手。”
  “你说的对，我当初怎么没想这么多？”戚固暗恨道。
  “现在也还不晚，”李二柱继续道，“既然事情已经做了，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进行挽回，戚将军以为卫家如今在朝中地位显赫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你不是说是因为卫家的累积吗？”戚固反问道，“卫家从开朝以来便一直都是朝中忠实的将领，几百年的累积，再加上卫家在军中的地位，皇上自然要给卫家撑腰。”
  李二柱怎么也没想到戚固的脑筋竟然这么直，竟然真的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样的人，倒确实是合格的傀儡。
  李二柱板着脸，在戚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不对，戚将军还是想岔了，其实卫家的地位显赫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卫家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戚固定定地看着李二柱。
  李二柱看着他：“皇上也怀疑卫家心怀叵测，也想要换掉卫家，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如今纵观整个朝廷，卫家是唯一在各方面能力都出众的存在，卫家的存在，让仁王和赵王对朝廷也心怀忌惮，不敢随意动手，所以皇上不敢动，也不能动，可如果有别的选择呢？如果皇上能找到可以代替卫家的将领，你说他会不会对卫家动手？”
  戚固听着，大脑突然变得通透清明，立即握住李二柱的手：“军师，以后你就是我的军师了！军师一番话，果真是大智慧，让我醍醐灌顶，军师，等以后我坐上大将军一职，必定让军师一同享受荣华富贵！”
  老五震惊地抬头，看了看激动不已的戚固，又看向淡然微笑的李二柱。
  这就成了？这个戚固这么好骗的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反向迷惑
  “皇上, 戚将军的信。”
  “拿来给朕看。”皇帝把手里的毛笔一扔，伸手去接信，直接将信件抽出, 打开看里面的内容，一开始的时候, 他的眉头紧皱, 但看到后面,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好看了一些, 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笑容。
  送信的人见皇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底大大松了口气。
  一会儿之后，皇帝把信件拍在桌上：“传广安王！”
  “是。”
  广安王府中，得到传见消息的广安王蓦地抬起头：“皇兄终于要见我了？”
  “是, 皇上请广安王前往, 有要事要谈。”传话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侧过身给广安王留出足够的空间。
  广安王上前一步, 压低声音：“你先告诉本王, 皇兄为何突然传见？”
  “奴才不知, ”小太监依然低着头，直到他手里被塞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立即低头仔细看, 可以清晰看到这是一个金锭, 他的手指在金锭上摩挲着，确认金锭的感觉后, 悄悄把金锭收好，身体微微前倾, 与广安王几乎贴着身, “戚将军来了信。”
  广安王立即眯起眼：“戚固？”
  小太监这次没有再回话, 只是再次让出道路。
  这样的东西落在广安王眼中，也可以清晰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说到戚固，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这些日子整个京城都不安宁，就算是他，怕引起皇上的猜忌和怀疑，轻易也不敢离开王府。
  石雄、卫家、戚固，这三者就是构成皇帝昏迷的主要原因，也是导致皇帝开始对京中的皇室贵族加以警惕的罪魁祸首。
  广安王跟皇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跟别的皇室贵族相比，他与皇帝的关系要亲近很多，往常有很多事皇帝都会交给他去办，可见对他的信任。
  广安王也深知自己所处的情况，光是与现在的皇帝同父同母这一点，他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傻，这辈子都能过上尽享荣华富贵的好生活，一直以来也从来没有让皇帝对他有所怀疑。
  可要说他完全没有登基坐上皇位的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想过如果当初他争一争，现在坐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会不会变成他。
  可凡事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而他的亲哥哥，是天下至为尊贵的皇帝。
  他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当他的闲散王爷，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他亲哥哥对他不是完全没有警惕。
  都说皇帝多疑，这句话一点没错，哪怕这些年他帮着皇帝做了很多事，哪怕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哪怕他一直都对皇帝万分尊敬，怀疑就是怀疑，不会因为他们俩同父同母而有所变化。
  广安王闭着眼睛坐在马车上，脑海中闪过了许多过去的事，包括他们小时候相处的事，也包括藏在他内心深处许多年，从未实施过，也从未与他人说过的“大逆不道”。
  思绪变化之间，他几次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开始思考这次皇帝叫他过去的原因。
  戚固是津河县的驻军将领，上次他来信，说的是石雄叛变之事，导致皇帝怒火攻心，突然陷入昏迷，也使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皇帝醒来后，对京中皇室贵族的在意也说明他认为临春府发生的事与京中的人有关，甚至可能有人与外敌勾结，连夜将京中所有皇室中人全部看守起来。
  在广安王的想法里，皇帝会有这样的疑心并不稀奇，毕竟朝廷如今的外敌主要就是仁王和赵王，而这两人本就是皇室中人，也是正统传承，京中有皇室中人与他们勾结似乎也不足为奇。
  这次戚固再次传信过来，必定是有大事，或许涉及到临春府之事。
  而如今京中不管是卫家还是皇室中人，都在皇帝心底强烈怀疑的名单中，数来数去，能用的也只有他这个亲弟弟。
  想到这里，广安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盼着自己的亲哥哥能长命百岁，可如果京城里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广安王收起所有的情绪，甚至包括眼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对先前的事感到不满的情绪。
  到了下马处，广安王掀开衣袍跳下马车，快速往皇帝所在的宫殿走去。
  还未进入宫殿，他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去：“皇兄！皇兄！！！”
  “皇弟。”皇帝坐在里头，听到声音后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因为身体虚弱，整个人晃了晃，好在旁边的小太监连忙伸手扶着。
  广安王走进宫殿后，立即冲着皇帝而去，从小太监手里扶过皇帝的手臂：“皇兄，皇兄可还好？这些日子皇弟一直都担心皇兄，可……”
  皇帝叹了一声，拍了拍广安王的手背：“朕老了，前些日子朕昏迷醒来，便一直想见皇弟，可朕这个身体啊，实在是不太行了。”
  广安王搀扶着皇帝回座位上，侧过头看了一眼，确实发现皇帝比他想象中似乎要老了一些。
  他再次低头，心里多少有些酸楚：“皇兄身体健壮……”
  “皇弟无需撒谎骗朕，朕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皇帝总算坐了下来，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但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其中一声咳还很重。
  广安王连连拍着皇帝的背，他本以为皇帝昏迷后身体虚弱的消息只是为了迷惑外人，现在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出了不少问题。
  迷惑确实是迷惑，不过不是为了让人借机而动，而是让别人以为宫里的消息是假的，不敢轻举妄动。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这段时间皇帝一直都没有让他进宫，一旦他进了宫，有些消息恐怕瞒不住，到时候再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麻烦。
  他看着皇帝脸色苍白的样子，终究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总归两人是亲兄弟，这么多年都一起过来了，如果这时候反目成仇，他怕是过不了自己内心的关。
  好不容易等皇帝的身体缓过来，广安王才低声询问：“皇兄此次叫臣弟前来，是有重要的事吗？”
  “是，”皇帝的脸色瞬间严肃了不少，转变成了真正皇帝的模样，“戚固来信，这次占领临春府之人似乎并非仁王旗下。”
  “不可能……”广安王惊愕出声，“除了仁王，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能让石雄背叛朝廷？”
  “朕也有此想法，”皇帝点头，“朕以为此次临春府的消息恐怕是假，是为了请君入瓮刻意散发的假消息，戚固这个人没什么脑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就已经不错了，但有件事他在这次信里说的不错。”
  广安王对戚固了解不深，但也知道皇帝一向不太看重戚固，但戚固这个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他忠诚，对朝廷忠诚，对皇帝也忠诚。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将戚固派到津河县的缘故，这样一旦临春府出事，戚固也能立即响应，不至于偌大的临春府完全失守。
  可谁也没想到临春府竟然真的能失守。
  广安王猜测皇帝当初昏迷的原因一个是因为石雄叛变，还有一个就是戚固太弱了，这样一个人哪怕再忠诚，也不堪大用。
  这次皇帝特意为了戚固的信把他召进宫来，令他心里也产生了几分好奇，很在意戚固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皇帝不顾“迷惑”，不顾猜忌，直接解了他的封。
  “戚固这次在信里说……咳咳……”皇帝想要亲口解释，但只说了一句话，就猛地咳嗽出声，这一次压制了好几次，才压制成功，但在咳嗽停歇之后，他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不少，显然这一次次咳嗽也在消耗着他的精力。
  广安王站在一旁，只能轻轻拍着皇帝的背，几次张口都没能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上，他不太习惯面对这样虚弱的皇帝，在他的记忆里，皇帝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哪怕遇到什么事，也都是用最强硬的手段去对待，不像现在这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皇帝接连两次咳嗽，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明白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太好，索性也不再强求自己亲口说事情，招了招手，让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将信件拿过来。
  小太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取过信件，毕恭毕敬地递到广安王手里。
  广安王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往下看，看完了一遍之后，猛地回过神，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一次他看信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不少，且神色也认真不少。
  这次再看完，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皇兄，这次戚将军提出的建议确实不错，若是能成，不仅可以将难题推给仁王的人，我们还能不费吹灰之力收回临春府。”
  “照信中所说，此次看管临春府的是个女人，女人一向心软怕事，容留难民大发善心也很正常，但此事也不可随意，你可去确认一番，这件事朕便交予你了，”皇帝看着广安王，郑重道，“皇弟，如今整个京城，朕最信任的只有你了。”
  广安王心里一颤，立即躬身：“臣弟领旨，定不会让皇兄失望。”
  接了旨意离开皇宫，广安王没有丝毫犹豫，便立即带着人去布置接下来的行动，他虽心有异心，但至少在目前，他绝不会背叛。
  ……
  此时的神灵市，一批刚刚抵达的难民正候在神灵镇入口处瑟瑟发抖。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谨慎母女
  “娘, 我害怕。”
  人群中，母女两人相拥着挤在一起，女儿十来岁的模样, 母亲看着三十不到，脸上被草灰抹的漆黑, 外人完全看不出她们真正的模样, 每当有人的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时, 她们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从她们紧咬的唇可以看出, 两人确实在试图控制自己, 但最终的成效似乎并不容乐观。
  神灵市内，李二柱离开之后，依然由鲁英继续接管神灵市卫队的巡视事务, 他也注意到了母女俩过分紧张的模样, 试图上前询问, 但只要他走近, 母女俩脸上的惊恐也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