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念书有屁用
  “一万二！”郑美丽一听就跳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千二她都没见过，一万二，开玩笑的吧？
  这才多少时间，就能分那么多钱？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
  难怪现在好多机关单位里的人把铁饭碗扔了也要下海，跑上海广州去倒腾，敢情这做生意这么来钱？吓死她了。
  小姑娘大惊小怪，把柏文强惹得哈哈大笑。呲溜一口啤酒，翘着二郎腿道。
  “要不怎么说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念书有屁用。大学生能挣得过我？给我打工还差不多。怎么样，小妹妹，跟着哥哥一起下海做生意吧。哥哥保证你将来能做女老板！”
  一副流氓相！被妹妹柏丽娜瞪了两眼。
  她好不容易起了求学向上之心，觉得自己能学美术，考大学。结果自家老哥就拆台，可恶至极。
  郑美丽当然不想做生意当女老板，她的理想是上大学，要么读外语，要么读文学，将来当作家诗人。就像三毛那样！
  “切，哥哥说的是大实话，你们不懂！大学教授一个月多少工资，我一个月挣多少？六万块！大学教授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你说谁厉害？”
  “那也不能说大学教授没用呀，人家是做学问的。你是暴发户，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郑美丽不服气，小姑娘心里还是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暴发户的妹妹翻白眼，气的鼓起腮帮子。
  罗芙馨只好开口打岔。
  “你们的话都有道理，我给你们分析分析。”
  “怎么说？”三人都挺好奇她怎么分析。
  “做生意挣钱比做学问快，还多，这当然是肯定的。做学问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搞研究。做生意的目的就是挣钱，不挣钱那还做什么生意？那叫做好人好事。”
  “说得对！”柏文强点头。
  “那是做生意好还是做学问好呢？我觉得都好。你想啊，政治课本都说了，社会是讲究分工合作的。即缺不了做生意的，也缺不了做学问的，少了谁都不行。还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有谁贵谁贱之分！”
  “你这是糊弄人的大道理。是人就得吃喝拉撒，这哪样不要钱？没钱，光会读书，有屁用？早饿死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们读书不好，你们是女孩子，读书上学找个轻省的好工作，将来等着嫁人就好。可男人要养家糊口，就得会赚钱。”
  这话她可不爱听。女人怎么就光等着嫁人就好？妇女能顶半边天是说说的？女人也有事业心，也要追求理想的好不好。
  “这搞研究也能挣钱呀。譬如做设计，你看咋们不就挣钱了？没有那帮大学生研究生搞研究创造，这工厂里自己就能生产电视机电冰箱的？就说你这印花卖布，这印花机谁发明出来的？还不是搞研究的科学家工程师。这要是人人都下海做生意，不学习，不搞研究，不发明创造了，那社会还怎么进步？咋们国家还怎么搞四化建设？人民生活水平还怎么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不提高，手里没钱，谁买你的布？你又怎么挣钱？”
  “呀，罗芙馨你说的太好了。给你鼓掌！”郑美丽高兴的拍起手。
  “行，不愧是品学兼优尖子生，这话说的，有水平！我服气。”柏文强被说得心服口服。
  “我也希望咋们国家的专家教授们多搞研究，多搞发明，多搞创造。赶紧实现四个现代化，提高咋们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赶英超美。就譬如这造汽车，咋们国产的汽车就干不过人家进口洋货。那进口车，嘿，又漂亮又神奇，开起来又顺当又省油。咋们的呢？笨头笨脑，土里土气，一点不时髦。有了钱，大家都买进口车。这白花花的钱都送给外国人了，你说气不气。还有什么进口家电，日本的，美国的，就是好。你没话说！”
  “这没办法，咋们落后人家半个世纪呢，奋起直追也得有个过程。当年周总理说得好，少年强则国强。祖国的未来栋梁，这话可不是说说好听的。咋们要是不好好学习，不努力向上，那国家怎么进步，四化怎么实现？将来文强哥你结婚有了孩子，难道不想自己的孩子上大学，甚至出国留学，当专家教授？”
  “哟，还出国留学，这可不敢想。我要是有了儿子，能考上大学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别看柏文强嘴巴里嘲笑大学教授，可骨子里还是有着中国人望子成龙的烙印。
  听这话，柏丽娜在心里若有所思。何必等到哥哥的孩子，她考一个给他瞧瞧。
  吃饱喝足又胡侃海谈一番，了解了账目，答应给构思新花型，柏文强就带着账本又去忙他的生意经。
  罗芙馨带着柏丽娜和郑美丽去学校，在路上把自己分钱的想法说了说。
  这个花型三个人都出了力，她托大拿个大头，拿个整的八千块。剩下柏丽娜出工出力占，也拿个整的，三千。郑美丽打了零工出主意，也拿个整的分一千。整好一万二。
  三千块，跟玩似得就挣到了？柏丽娜都惊呆了。原先罗芙馨要跟哥哥拿分成，她还觉得别扭。现在真金白银分到自己头上，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天哪，她这就挣钱了？还这么多？乖乖，这当设计师可真了不得。
  不过随即她就摇摇头。
  “我不要，这钱给我哥吧。他还欠着外债呢，先还债要紧。”她是成绩差，可是非分明。
  郑美丽也摇头摇得跟破浪鼓似得。
  开玩笑了，她这么多年存在父母那儿的压岁钱都没两百块，这一下给她分一千，不是惊喜，是惊吓！
  她是爱贪点小便宜，吃点柏丽娜的零食，拿点她在校门口小店里买的黏黏纸，可也仅限于小便宜。
  一千块是她爸爸半年的工资，一笔巨款。她不敢要！
  这份惊恐，罗芙馨能理解。她们毕竟是八十年代的青少年，不想她经历过三十年后的经济飞速发展，对金钱的概念已经突破百万千万。这年头，好多人连一百块都没见过。
  第58章 ：一屋子纸板盒
  罗芙馨想了想，又开口。
  “好了，我知道你们不习惯，那就先放一放。丽娜，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他一个大男子汉，不用你个未成年人替他还债。这钱你自己用，别忘了你可是要考美术生的。学艺术可贵着呢。用这钱你考个大学给你哥看看，比把钱给他还债强。你信不信？”
  当然信，而且这也是她想要做的。
  柏丽娜抿了抿嘴唇，越发觉得自己的心境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她是真不爱学习，看见书本就头疼。现在么，看见书也头疼，因为题目都不会做啊。可心里不排斥了，反而想要主动学习。
  “还有美丽你，现在你还未成年，钱给你也没处用。这钱先放着，等你考上大学了，交学费买学习资料。比起伸手跟父母要钱，哪有自己有钱来的痛快。你说是不是？”罗芙馨又道。
  这话让郑美丽心中一动。对啊，跟父母要钱哪有自己有钱来的痛快！
  她心中的理想不就是像三毛一样到处去流浪么？可父母是绝对不会支持她去流浪的，一定要求她大学毕业就找份安稳的工作，然后她就圈地为牢了。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未来。可是她也明白，流浪是没钱挣的，她拿什么生活呢？
  如果有了这两千块，她的生活就不愁了。她一边流浪，一边写作，给杂志和出版社投稿，将来也像三毛那样出书，当女作家。多带劲！
  心里美滋滋，未来有了方向和目标，压在心头的乌云全都消失，痛快极了。往日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走着走着就蹦蹦跳跳，还哼起流行歌曲。
  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抑或是同学们的看法，她都觉得不重要的。就像书上说的，她感觉自己把握住了命运，不再彷徨和迷惘。
  柏丽娜也不再迷惘，她开始主动学习，上课认真听讲。当然，凭着她的基础想要跟上老师的讲课，那是根本不可能。但罗芙馨却像指明星一样给她照亮方向，那就是重头学基础。像她这种情况，基础都一塌糊涂，去跟着快班的孩子学更深更精的知识，完全没意义。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不必做，反正也不会。老师的课，她愿意听就听，不愿意那就自己看书。
  看什么书呢？看初中课本，从头复习。也不必精看，就看基础题，把课本课后的题目弄懂会做就行。这些题，都不必请教她，找郑美丽就能搞定。而且这个过程，她们两个都能好好复习一遍初中知识。
  等她把初中的知识梳理完了，再来学习高一的基础。跟不上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是一路的。
  这一点对郑美丽也有用。为了给她提高数理化成绩，郑爸爸买了好几本课外辅导书，让她多做题多联系。还规定每周在家都要做试卷，他批改，要是错的多，就再加一张试卷。结果做的她头昏脑涨，越做越错，越错越做，已经生出厌学情绪。
  现在罗芙馨却告诉她，不要再做那些课外辅导了，做了也没用。在数理化这块，她跟柏丽娜是难兄难弟。与其去做难题大题，企望拿到高分，不如回归基础，保住基本盘。这还不叫容易些呢！
  做基础题就行，把课后练习和作业本做熟做精就好了。后面的大题，不会就空着，节省出时间多检查前面的基础题，确保没有错误不失分。
  如此一来，她的成绩虽然不会有显著的提高，可也绝不会再下降。常言道“厚积薄发”，基础弄通了，总有她爆发的一天。
  呀，她这个数理化学渣还有爆发的一天？郑美丽有些不敢相信。可正如柏丽娜说的，罗芙馨既聪明又能干，她也越来越相信她了。
  不过家里是她爸爸做主的，为此罗芙馨还特地又去了她家一趟，跟郑爸爸谈了谈。
  郑美丽心里还有些不安，结果班级学习委员，月考年级第二的尖子生，说话就是有分量。把她爸爸都给说服了，还表扬她终于找到真正理想的朋友，长大懂事了。
  呀，罗芙馨可真厉害，也对呢，连暴发户柏文强都给说的心服口服！
  从此告别试卷的海洋，做着她能应付的基础题，她做的越多就对的越多，成就感满满的，再也不厌恶学习了。她自己对学习有了信心，就更加理直气壮的去辅导柏丽娜。
  哼哼，小暴发户可落在她手里了，看她怎么“教育”她。嘻嘻！读书做题都变成了开心事。
  柏丽娜和郑美丽两个都找到了学习方向，被激发出了学习热情，学习劲头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她们每天都活力满满的学习和生活，罗芙馨觉得很欣慰。
  人呐，得从内部寻找动力，这样才会主动上进。光靠外部力量推着赶着逼着，是没用的。逼得紧了，还会引起叛逆，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
  又到了周末放假的日子，她找柏文强领了五十块钱，去百货商场买了奶粉和奶糖，就前往机械厂宿舍，去看望大姐和小侄女囡囡。
  一进门就看到柜子上，饭桌上，床边空地上都堆满了鞋厂的纸板盒。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家闲着有事闲着，做点手工活，挣点钱贴补家用。不累人的。”罗芙蓉低着头搓手，指甲缝里全是浆糊渣子，一搓就掉屑。
  罗芙馨的脸当即就拉长了，气的直抽气。
  怎么会不累？光是照看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奶娃就够折腾得大人累趴下，她还要做活挣钱？她还有什么功夫休息？
  挣钱贴补家用？怎么回事？华国伟又不给钱了？显然就是这么回事。
  他人呢？这个贱人，既然他不要脸，那她就让他再漏漏脸。
  去机械厂找他算账去！
  把手里拎的奶粉和奶糖往床上一放，她气鼓鼓转身要走。
  罗芙蓉一把拉住她。
  “小妹别去，姐求你。姐没事，姐……”
  没事？怎么会没事。看她白里透灰的脸色，看她灰里透青的眼圈，她都累成这样了。她不疼惜自己，难道还不疼惜囡囡？这样熬身子，把自己熬坏了，囡囡怎么办？
  难道指望华国伟那个人渣来照顾孩子？想都别想。
  她真恨不得把所有的真相都一股脑说出来，好叫大姐明白那人渣的恶毒，赶紧离婚彻底一刀两断，带着囡囡从头开始。
  可问题是，大姐会信吗？
  答案显而易见。华国伟现在做的，桩桩件件哪一个正常？她就不信大姐心里没点想法。
  可一见她要去机械厂找人评理，她还是把她给拦住了。
  究其根本，是大姐还对这段婚姻有留恋，还对华国伟这个人渣有期望，是她自己主动推开了真相，不愿面对。
  这种时候，你就算说破天去，也拉不回她的心。
  第59章 ：这日子怎么过
  把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罗芙馨看着自家大姐，长叹一口气。
  “姐，这日子你到底准备怎么过？”
  她这话让罗芙蓉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这日子怎么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往日里温存体贴，善解人意的丈夫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冷面无情的狠心郎？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是的，就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