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匿风而行      更新:2024-01-15 01:36      字数:3967
  此时,想再多也没用。他们找遍了可以借的,可以筹的,可以变卖的,却发现,这个大窟窿,根本堵不住。
  合伙人彻底人间蒸发了,连续数日都联络不上,许天明跑了几个可以找的城市都找不到人。
  叶菲一股急火,病倒了,挂了三天的消炎水,才勉强爬起来。
  这么大的变故,任谁也难以承受,何况本就涉世未深的她。印象中,许天明只做上百万的生意,那时她做梦都能笑醒,她打小生活小康,什么时候做起生意动辄上百万。可是一切梦醒,现在等着他们的,是冰冷的监牢。
  父母一夜间白了发,母亲拉着她的手,慈爱的目光满是不舍和伤痛,“如果非要一个人坐牢,那么妈替你去。”
  母亲是小城市生活的普通人,这方面她根本不懂,她以为这样可以帮助到叶菲,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真诚。
  她这个时候才懂得,原来母爱,就是这样伟大。
  眼圈里含着泪,看着一旁始终沉默抽烟的父亲,她知道,她要保护他们。
  幼儿园兑了出去,公司破产了,房子车子全卖了,现在两家人挤在郊区新租的一个两居室的破旧老楼里。
  她要的不多,就是一个栖息之地就足够。
  法院再次通知让她的筹钱,能还多少还多少,现在无外乎就是法律途径。
  法院几次传人,渐渐的,许天明开始躲了起来,有一次法院的人来,说他们不配合工作,用手铐把她铐走,而许天明,却不知去向……
  这一刻,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骨,叶菲真正体会到,绝望两个字。
  她当时是恨的,觉得此刻宁可去坐牢也不愿意再看到许天明的嘴脸,这就是那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法院最后通知,限期六个月,她得了喘息,却又发生一件事情,许天明居然还欠下了高利贷……
  每天看到凶神有煞的那些要债者,双方父母们受到威胁,许天明彻底的消失无影无踪,偶有一次打来电话,只是跟她道歉。这次,着实给了绝望的叶菲一次沉痛深刻的致命打击。
  *****
  九点多,叶菲回了家,脚上几处都磨破了皮,妈妈看到时,默默的掉着眼泪,叶菲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然后一手拉着妈妈的手:“妈,您别担心了。”
  “上辈子欠了许天明什么呀,这辈子跟他遭这么大的罪。”哪有当妈的不心疼女儿的,特别是这个时候。叶母徐玉兰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弄得叶菲急忙安慰。
  “妈,我不用坐牢,可以和爸妈在一起您不高兴么?”叶菲是个典型的小女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和志向,过着平静祥和的小日子,这就够了。却没想到,突然降临的灾难,彻底的搅了她的平静。
  “菲菲啊,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妈偷偷打听,有人说他是黑社会啊,咱们惹不起啊,妈就担心你,别刚离狼穴又入虎口啊。你要有什么事,可让妈怎么活啊!”叶母的担忧不无道理,关于陆染在宁城的身份背景,各种说法都有,但到底他是什么人,这个不是她能关心的。
  妈妈的担忧她能理解更能体会,因为她每当面对那人的时候,内心里的恐慌不止一点点,只是她必须坚强的前行着,没得退路可选。
  “妈,没那么恐怖,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叶母皱着眉头,左右转转看到没人,便小声问她:“他有没有那方面癖好啊。”
  叶菲一怔:“妈,我没懂哎。”
  叶母啧了下嘴角:“就是那方面。”见叶菲确实傻里傻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和大腿,“有没有打你,或是,妈听说他们黑社会专门喜好床笫之事上折磨人。”
  叶菲真的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的妈妈什么时候这么潮了,连这些东西都打听得到,太神奇了。
  不过叶菲偷偷见到门口爸爸的身影一晃,心下明了,昨晚这老两口是不是担心了一晚上。
  “妈,真的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菲特意把衣服掀开一点给妈妈检查。
  叶母看到确实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叶菲的笑容渐渐泛苦,当妈的一眼便看了出来,这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菲啊,怎么了,快跟妈说。”
  这时,门开了,婆婆和公公回来了,听到叶菲回来,有些尴尬,但还是走了过来:“回来了。”
  叶菲点了点头。
  昨晚她去了哪里,大家都清楚,许天明早知道这事,但人始终没有露过面。有些事情,叶菲不想计较,大水冲进了门,她顾不得那么多。
  由于昨晚叶菲没怎么睡,又淋了雨,身子不大舒服回到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是被吵醒的,外面狂吼声,拍打踢门谩骂的声音频频传进耳里。叶菲紧了紧被子,想把自己埋得更深一些,她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恐吓。
  从高利贷逼着他们还钱开始,家里就没几天安静的日子。许天明一走了之,高利贷的人隔三差五就来闹上一闹。
  心理到精神上都饱受催残,她紧紧的捂着耳朵,想杜绝一切嘈杂,可是事与愿为。
  可能是高利贷的人被逼急了吧,找不到人就放火。
  市郊的破旧老楼,一股股浓烟滚出,叶菲紧咬着唇,走到厨房,接了两盆水轻声的放到门口。
  客厅里四位老人头压得低低的,那压低的头颅,对男人来讲是多么大的耻辱。但大家清楚,没有钱,谁敢开这个门。
  十几分钟后,彻底的安静下来。
  火估计已经灭了,租的房子本就是等着拆迁的老楼,没有几家人住,这是顶楼,左右没人。不然扰了邻居,早报警了。
  叶菲颓废的蹲在门里,望着还散着热气的铁门,她不知道该怨谁,难道是许天明嘛?
  两年多的生活她享受到了,也许,她的命本该如此,不得安生。
  过了好久,叶爸叶新伟起身走了过来,粗糙宽大的手掌拉起她:“菲菲,进屋去,爸去看看。”
  叶菲抬头,冲着叶爸笑笑:“爸,我没事。”
  “傻丫头,爸爸没能耐,帮不了你。”
  眼底的泪早没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是她的错,让爸妈跟着受苦。
  大家也没心情吃饭,叶爸开了门,拿着水和拖把,擦着被烧得黑漆漆的大铁门。
  叶菲站在楼道里,看着被乱涂的白墙,烧黑的铁门,破旧的窗口,每一处都昭显着她的落魄。
  突然,楼下有脚步声传来,就见几个身着正装的男人走了上来。叶菲一愣,难道又是来收高利贷的。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拽过爸爸,自己挺身走了上去:“我们真的没钱,你逼我们也没有用。”
  来人走上前,站定开口:“叶小姐。”
  叶菲一怔,末了点了点头。
  “我叫苏子瑜,来自贺酆集团。”
  ☆、第三章
  苏子瑜来这里,是找叶菲,转达以及签署几份协议。
  叶菲把人请到屋里,婆婆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听说来人,也走了出来。
  叶妈洗了两个杯子,倒了热水,叶菲开口:“家里没什么东西可招待的,实在抱歉。”
  “叶小姐客气了。”
  “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叶小姐签一下。”苏子瑜从属下那接过文件袋一一打开。
  叶菲低头看了一下,大致是关于银行欠款的事儿。
  “我需要做什么?”
  “陆先生交代,叶小姐看完之后签了字,这些东西就可以生效了。”
  叶菲心里其实早明白,无非是她把自己卖了。文件还需要看什么,陆染做事,还真与常人不同,现在这社会还真的连卖身契他都敢签!
  她拿过桌子上的笔,看都没看,直接签上了叶菲两个字。
  苏子瑜一怔:“叶小姐,你不看一眼就签?”
  “陆先生能够帮我度过难关,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所以文件内容,我不需要看了。”叶菲的心里其实是颤抖着的,心都滴着血。可是,字已落,她彻底的不再属于自己。
  苏子瑜无奈的笑了笑:“爽快。”
  “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看与不看,一样要签。”叶菲格外平静,内心有了结果,人便坦然了。
  “那好,合同就这样。陆先生交待,让你去公司见他。”
  叶菲点头,该来的始终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苏子瑜走后,叶菲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个小时,一动没动。
  没人敢打扰,知道她心里的苦,大家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只是叶母眼泪一直不停的掉,叶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太阳西下,留有一丝余光,公公做了饭,叶母才敢叫醒陷入沉思的叶菲,“菲菲,吃饭吧。”
  叶菲被母亲一碰,才反映过来,抬头看到妈妈眼睛通红:“妈,你怎么又哭了。”
  不说还好,一说眼泪又掉了下来。
  “妈,我没事儿。”
  叶菲拉着叶母的手,一起上了饭桌,吃饭的时候,她情绪一改往常,居然吃了一碗之后又添了些饭。
  叶母一看也高兴,多吃就好,多吃点。
  婆婆见叶菲心情貌似不错,就试探开口:“菲菲啊,有个事儿,妈想和你说。”
  叶菲抬头:“恩,什么事儿,妈您说。”
  “那个……”她还没说,就见右手被公公撞了一下,叶菲说道,“爸,有什么事儿,您让妈说。”
  婆婆明显有些不好启齿,但是还是开口:“菲菲,天明对不住你,等他回来,妈一定给你做主。现在眼下有件非常急的事儿,高利贷那些人隔三差五上来要钱,你也知道现在家里情况,既然那个陆先生能帮你处理银行那么大一笔钱,那高利贷……”
  “妈……”空气中忽然有一股冷气流,让人不自觉的闭了嘴,叶菲紧抿的唇有些苍白,末了抬头,“明天我去见他一面,然后就开始上班了,高利贷我们慢慢还,他们是要钱,不会对大家怎么样。”
  “这……”婆婆似要有话说。
  “前两天碰到方研了,她说幼儿园缺人手,如果我可以回去,她愿意出五千的工资,让我管理和照顾小朋友。”
  五千,在小城市幼儿园老师这个职位,算是出到天价了。
  婆婆明显感觉到叶菲不快,但还是希望她能改变主意:“想要堵住高利贷,还远远不够。”
  叶母见亲家母有些为难自家女儿,她的女儿她疼,嫁做人媳妇也是外来的。不过这个时候她不想让叶菲心里再难受,开口:“我和老叶准备支个小摊,出早市和夜市,卖菜。听他们说,卖菜一个月能挣好几千。”
  叶菲心下一暖,转头看着妈妈:“妈,那就辛苦您和爸爸了。”
  “我这头痛的老毛病最近又重了,不然也能出去做点什么填补家用。”她冲着叶菲笑笑,“刚才那话,就当妈没说。”
  叶菲没回话,而是夹了菜,放到婆婆碗里。
  她现在是把自己彻底的卖给了陆染,换回的是免去了牢狱之灾。他帮她这一点,就让她无话可说,无力反驳。
  至于高利贷,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攀上棵大树就可以无止境的索取,那样早晚坑死自己。
  叶菲心里自然明白,陆染的性格她根本看不懂,就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都拿不准,她不想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