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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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轻歌 更新:2024-01-11 21:07 字数:4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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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程询到了怡君房里,吩咐吴妈妈在室内加一张躺椅。
吴妈妈立时会意,依言行事。
怡君则柔声道:“这头是我,另一头是孩子,哪头有动静,都要让你睡不安生。还是去正屋歇息吧?”她看得出,他昨夜就整夜未眠,白日里不明显,这会儿已现出些许疲惫之色。
“要的就是这份儿不安生。”程询笑道,“我睡一两个时辰就足够了。你个坐月子的人,就别管这管那的了。横竖也没人听你的。”
“……”怡君无法,只得随他去。
各自歇下之后,室内只在角落里点了一盏灯,灯罩是浅红色的,透出来的灯光很温馨、柔和,让人很惬意。
程询知道她迷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的时日已久,就说:“眼下你不能看书,我就当你一阵子的先生,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跟我说说。毕竟,我比你琢磨的年月长。”
怡君欣然应道:“好啊。”之后,把自己一些存疑之处娓娓道来,要他讲给自己听。孩子不在身边,睡前又不能看书的话,她真的是不习惯。而且,睡前琢磨学问,远比琢磨眼前的日后的事情要轻松。最起码,对她是这样。
程询对她自然是毫无保留,知无不言,但凡被问及的,都给她讲的分外细致明了,直到她困倦之时。
睡意浓了,怡君揉了揉眼睛,阖了眼睑,轻轻地道:“有你,我真的知足了。”
真的,知足,满足。这方方面面,他都是不声不响地予以照顾、体贴甚至懂得。一定有人跟他做的同样的好,但一定没人比他做的更好。不需比较,她就是知道。
“有你,我是真的知足了。”他说。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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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程询身体很疲惫,却是久久不能入眠。
转世重生,看到的、经历的改变,已是不胜枚举,有一些,是两相欢喜,例如和怡君的姻缘;有一些,是喜忧参半,例如父亲的远行。再一些,便是他身为人/臣、官员该担起的责任——景家的覆灭、杨家的倒台,都是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如何做,在于帝王抉择。幸好,提前了几年,皇帝是全然相同的心性、做派。
如今,他和怡君的孩子已然出生,他已做了父亲。
这样的重活一世,值得,该庆幸。
亦正因此,他更要缜密周到且更尽责的为人为官,更不能松懈。
有些庙堂中的大事,他正在缓缓发力,只望日后如愿。这些事亦能得偿所愿的话,他重获的这一生,大致上才算得无悔无憾。
第74章 喜临门
074 喜临门 2
午间, 皇帝放下手里的卷宗,看向刘允, “让程知行来宫里……”说到中途, 自己就笑了,“真是过糊涂了, 他告假了吧?”
刘允称是,有意为程询递好话:“程家有添丁之喜, 程先生又不在家中,府里这两日的情形, 谁也不好打听,定是有什么事吧,不然,以程大人的性情……”
“家里没事他也会告假。不信你就等着,等他再添儿女的话, 他还会告假。”皇帝笑道, “这情形不少见。你省省吧, 几时用得着你为他说好话了?”
刘允笑起来, 连声称是。
皇帝问道:“情形怎样?”
刘允照实说了。
皇帝想了想,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 “洗三礼的时候,你拿去赏给程家那孩子。不用拟旨, 是这么个意思就行。”
刘允忙恭声领旨。
皇帝伸个懒腰, 喝了口茶, 起身走到鱼缸前喂鱼, 随后擦了擦手,转到棋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子。
这一年,对下棋这回事,他有点儿上瘾的意思,隔三差五就传程询或唐栩进宫。
程询在吏部很轻松,起初是想跟以前一样,从缓打理公务。皇帝还不知道这种人才?时不时压着他上午把一天的事情办完,下午来宫里,君臣两个下下棋、说说话。
至于唐栩,每日申时前后处理完公务,皇帝便让他隔三差五申时进宫,戌时前后回府。
一来二去的,两个臣子与他熟稔起来,不当着别的官员的面儿,便如他所愿,随意很多。
赶上君臣三个都比较空闲的时候最好,能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叙谈很久。一些军国大事,往往就在谈笑间寻到最相宜的策略。
有这种自己赏识又很投缘的年轻臣子就是好,比起瞅着内阁吵架半天没个结果,他如今只会选择跟这两个人惬意、自在的君臣叙话。
不是看低内阁,真不是。登基之前到如今,都把内阁的人当做师长一般敬着。内阁逢事就要争执甚至争吵一番,他亦从来都觉得很好,那些人吵得越凶,他能听出的门道越多。
近来尽量减少与内阁议事,是因为心寒了,担心先帝当初看走了眼,给他留下了一个坏到根底的内阁,不定何时便有人现原形,成为第二个杨阁老。
整个内阁,他眼下能真正信任、倚重的人,只有一个柳阁老。
已经如此,他还跟内阁议什么事?要紧的事,问问柳阁老的想法就行,不谋而合的话,他就继续用铁腕手法拍板决定;意见相左的话,就找年轻一辈的臣子说说,听听他们的看法,这亦是柳阁老希望他可以做到的。
柳阁老这人真是没得说,何时都清醒自持、公私分明,骨肉分离时,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去做自己该做的;回到朝堂了,心里看得最重的,是军国大事。
他这边本就赏识的人,亦是柳阁老反复举荐过的。
除了近期常来宫里的两个人,他心里觉得很亲的人是黎兆先。那厮私底下是不着调,但早在他做皇子的时候便与他投缘,自年少时到如今,两个人时常相互帮衬。
而到了如今,压在黎兆先肩头上的是亲情的重担:母亲、岳父身子骨都不大好,要两头照顾、主持大局。
这世间,比起大多数人,有些人就是那么不走运。
有宫人来通禀,说后宫两位娘娘来给皇上请安。
刘允眼含希冀地看着皇帝。没臣子一起下棋,有宫里的莺莺燕燕作陪,不也很好么。
皇帝却道:“让她们回去。”
宫人称是而去。
刘允暗暗叹一口气。孝诚皇后殡天已久,皇帝却一直不对劲:不选妃,不召嫔妃侍寝,每日歇在御书房。倒也不亏待嫔妃,陆续给她们晋升了位分,让内务府好生照顾她们的衣食起居。
皇帝其实是还没缓过劲儿来,后宫里的事,别说提不起兴致,根本就是一想就心烦意乱。
想到孝诚,他就不自主地想起景家,想到了两广那边,吩咐刘允:“传蔚滨。朕有事吩咐他。”
与唐栩、程询闲谈时,两个人都曾委婉地表示过对那边的担忧:景鸿翼在那边的年月已久,必定将两广弄成了烂摊子,倭寇上岸扰民甚至烧杀劫掠的事偶有发生。新上任的两广总督陆放,就算再精明强悍,接手之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摆平内忧外患——那边那么多贪官污吏,不会顾及民生疾苦,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得失,所思所想,定是尽快将陆放赶走,盼着朝廷给他们派一个合他们心意的总督。
想得美。
是时候惩戒贪官污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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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给天赐办的洗三礼,只请了实心实意来往的亲友,如廖家、蒋家、唐家、黎家等等。
一众来客都体谅怡君尚需将养,大多都只是说笑片刻,就转到正屋的厅堂,与她特别亲近的人,则少不得多逗留片刻。
碧君随长辈到的早一些,只剩下姐妹两个,她抱着自己的小外甥,高兴得泪盈于睫。
“不准哭。”怡君笑道,“让人以为我欺负你怎么办?”
碧君听了,又笑起来,“你都什么样儿了,能欺负得了谁啊?”
“反正别哭鼻子,好好儿看看我儿子。”怡君道,“像是一天一个模样,好看多了。”
“什么叫好看多了?不论随谁,都是特别好看。”碧君被妹妹弄得有些啼笑皆非,“说话愈发没正形了。”
怡君叮嘱姐姐一事,“你记得告诉姑母,请她过两日来看看我吧。”姑母因为孀居的身份,这样的场合大多回避。
“你不说,姑母也是这样打算的。”碧君笑道,“她最疼你,这样的大喜事,怎么都要来看你的。”
怡君笑了笑。
碧君看着孩子,笑容柔软,“这孩子,倒是不怕吵,我们这样说话,还是睡得这么香。”
“说的就是呢。”怡君道,“醒着的时候更招人喜欢些。”
碧君笑着把孩子交给卓妈妈,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关切地问道:“狠吃了些苦头吧?”
“……”怡君很有点儿一言难尽的感觉,摆一摆手,“不提也罢,横竖是熬过来了。”
“再辛苦也值得。”碧君说。
怡君点头,笑。
碧君知道妹妹还要应付不少亲友,没多做逗留,“改日我再来看你。”
怡君点头,“我等着。”
之后,徐岩和唐夫人相形进门来,两个人笑盈盈地向怡君道喜,看过孩子之后,转回来落座,说说笑笑。
唐夫人道:“修衡听说今日有不少宾客,犹豫了半天,还是说等明日再来看望你和孩子。”
怡君听了,心里暖融融的,“他记挂着我,我就很知足了。”
徐岩则探手摸了摸怡君的面颊,“这人,也是奇了,到这会儿都只是下巴稍稍圆润了些。”
唐夫人笑道:“是不显怀的人。”
“那挺好的。”徐岩端详着怡君,“用不了多久,身段就恢复的跟以前一样苗条了。”
唐夫人点头,“可不是。想想我那会儿,再看看眼前这个,真有些嫉妒了。”
怡君无奈地看着两个好友,“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怎么觉着,自己像是个凭你们赏鉴的物件儿呢?”
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时候,蒋太夫人正在跟程夫人说话。
程夫人早就看得出,老人家有事想跟自己说,这会儿就寻了个由头,与对方来到正房,只留了各自贴身服侍的。
蒋太夫人神色间透着为难,“有件事,我原不该这种时候跟你说起,但是添丁是这样的大喜事,我就想着,何时跟你说起,都是一样的,你少不得要觉着我给你添堵了。”
“您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程夫人笑道,“这不管家里有怎样的喜事,日子还是要照样过。您有什么需要提点我的,直说便是。”
蒋太夫人闻言却显得有些窘迫,叹了口气,道:“我要找你说的,是贵府二公子与蒋家那门亲事。”
程夫人眉心一跳。
蒋太夫人道:“到底是旁支,我们平时了解的到底有限,先前只知道,映雪那孩子算得出挑,比不起名动京城的才女、美人,却也不会输于寻常门第里的闺秀,品行真的是没得挑。
“但是,她双亲、兄长……品行就不好说了。这两年,那孩子跟亲人闹过几次意气。
“我和两个儿媳妇真的是前几日才听说这些,派人去打听过了,结果和听说的大致相仿。
“所以我就觉着,真是对不住你——那孩子再好,家门不好,也不是良配。程家这样的门第,上赶着结亲的一定多的是,哪里需要与那样的人家做亲家?要不是我们,这亲事也成不了。万一日后那家不安生,我们蒋家固然会全力帮忙压制,但总归是让你心里不痛快,对不对?”
程夫人听完,陷入沉思。
蒋太夫人静心等待,到她端茶盏时才道:“这事情,你不必为难,觉着不成是理所当然,若要退亲,那边自有我们尽力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