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她笑容夸张，似是生拉硬拽出来的，带着笑音强忍着嘴角的嘲弄，微微颤声道：“皇后娘娘，您这么叫微臣，微臣真是受宠若惊啊——不，您当年是不是有意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爹，而我爹当年为了救我被人刺杀了。”
  “停——”
  费长鸣再度出声。
  沈棠很快收起了情绪，在众人看得入迷还未消散的余韵里，她已经完全变回了自己，不卑不亢地站在费长鸣和李真真面前，等待他们的评论。
  她的收放自如让费长鸣有些意外，他看过沈棠最近两部剧的表现，确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沈棠有相似的角色经验，这是她的优势，对这类角色有一定的熟悉程度，能迅速进入状态，可这也是劣势，要将朱槿和秦牧遥的表演区分开来，让观众看清他们的不同，这是她面临的最大难点。
  试戏时，费长鸣就是抱着这个疑问在审视她。
  沈棠眼见李真真在纸上写了什么，推到费长鸣面前，两人会心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对她的表演发表任何评价。
  她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算满意，可毕竟没看见甄艺的表现，无法做比较，筑起的自信随着费长鸣的沉默逐渐有些松动起来。
  在黎漾的眼神催促下，她深呼吸一口气，主动提议道：“导演，我也有武功底子的，如果时间允许，我可以现场展示一下。”
  费长鸣露出了试戏至今第一个笑容，却不知是为什么而笑，看得人有些发怵。
  “我听说你在《帝相》和《暗狩》里面都没有用过武替？”
  “嗯。”
  “那就行了，不用了，我已经了解了你的身手。”
  那是没戏了吗？
  沈棠疑惑地回想着自己的试戏过程，并没有找到一丝失误，甚至比私下练习的状态还要更好些。
  她看了看黎漾和祝佳音，皆是和她一样满脸的莫名其妙。
  再转头，费长鸣已经站起身，绕过长桌，蓦地来到了她跟前。
  沈棠：“……？”
  “欢迎加入剧组。”他突兀地朝她伸出手，说出来的话更令人猝不及防。
  沈棠云里雾里，不知道该不该握上去，“我通过了？”
  就这样突然当场决定了？
  “待会儿看看合同，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就是我们要找的秦牧遥了。”
  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黎漾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冲过来，热情地代替她握住了费长鸣的手，“谢谢费导，谢谢李编剧。”
  会议室里除了他们这两拨人，其他人面对这突如其来事态发展，全都表情尴尬，陷入了十分难堪的境遇。
  甄艺直来直去，挥开了经纪人劝阻的手，径直上前在其乐融融的合作氛围中插了一脚，质问道：“费导，我不明白，为什么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因为我棠很棒(??????)??
  第80章 公平
  “费导, 那个, 没别的意思啊，我们甄艺是想说刚刚的表现您有哪里不满意的吗？”经纪人赵坤连忙找补, 跟在甄艺后面走过来时，暗里凉凉地瞥了黎漾一眼，“我们甄艺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吧, 后边还展示了长.枪呢，秦牧遥这角色有个好身手很重要啊……”
  沈棠感受到了赵坤不太善意的眼神, 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 她连身手都没展示，就这么拿下角色太不公平。
  其实不只是对方，她自己也很好奇, 费长鸣是因为哪一点才当场定下她做女主角的。
  “甄艺, 你看了沈棠的表演, 应该知道, 你们俩对角色的演绎很不相同。”费长鸣出奇地有耐心，竟真的对着甄艺开始说明起来：“你演绎的秦牧遥, 更硬气, 更有气场, 因为你知道秦牧遥后来是一代名将, 你心里已经先给这个角色下了定义，所以表现出来的处处是名将的气度和架势, 可事实上，第一场戏里, 秦牧遥只是混进了军营不知天高地厚的假小子，这个阶段的她和你所表演出来的，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出来指点兵法时，也不该是带着傲气和炫技的意味，是单纯认为别人这种做法不对，才着急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李真真补充了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特点，不过沈棠的演绎和对角色的理解更贴近角色本身。”
  甄艺抿唇沉思了一会儿，不甘心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反倒是方才还拦着的赵坤莫名脑子犯抽，对沈棠发起难来：“角色的理解嘛，导演给多说两遍也就懂了，只要演技在线这个不用担心的，而且我们还展示了身手呢。”
  “小赵，”黎漾扯起客套的假笑，嗓音微扬，卖起了前辈的老资格，“《帝相》和《暗狩》这么火，你居然没有看过吗？看过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家沈棠的身手。”
  “那亲眼见和透过电视看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年头谁都说不用替身……”
  “啧，我怎么觉得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听着让人不太舒服，费导都说了不必看了。”
  “身手倒是次要，毕竟我要的是一个能撑起整部剧的女主角，而不是一个武打高手，当然身手好对这个角色是很有帮助……”费长鸣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看向沈棠，似乎等着看她会怎么应付眼下的局面。
  沈棠瞅了瞅满脸不服的赵坤，察觉到费长鸣的眼神，敛下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旁边拿起了刚才甄艺用过的长.枪，流畅地在手里挥舞了两下，蕴着暗力划破空气，发出破风的咻咻声。
  “如果大家想看，我不介意展示。”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她退远了些，没有固定的招式和步法，几乎是往后退的同时手握长-枪便开始行云流水地挥动起来。出枪苍劲有力，身段却十分柔韧自然，相较甄艺看起来刻板规矩的平稳招式，她的身法和步法里更多了灵动与洒脱，飞身跃起的华丽枪法和落地的轻盈，无一处不透着随性从容，神情余裕满满，力气却直达枪尖，看到最后连费长鸣都忍不住拍起手来。
  “好！亲眼所见果然是和在电视里看的不一样，早知我刚刚就应该要求你展示，差点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表演。”费长鸣笑得愈发爽朗，连连称赞，“很少见女性的枪法使得这么好的，真是难得！”
  原本还在耍赖的赵坤，偷鸡不成蚀把米，没难倒沈棠，反而趁势给了她一个加分的大好机会，被甄艺狠狠白了一眼之后，再也不多话了，灰溜溜地跟着甄艺出了会议室。
  沈棠亲耳听见费长鸣叫人取消了后面所有的试戏，这是她签过最快的一份合同，快到他们离开大楼，回到车上，还隐约有些恍惚。
  “真就这么定了？”沈棠问黎漾，没有了等待结果时的忐忑，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签合同的时候，费长鸣说了，原本很担心她处理不好朱槿和秦牧遥之间的角色差异，但看完她的试戏之后，立马消除了这个疑虑——可这也决定得太快？
  “确实顺利得不可思议。”
  黎漾说是这么说，可沈棠分明从她的侧脸看见了大快人心四个大字，就差没在赵坤面前叉着腰狠狠嘲笑一番了。有短信进来，她低头飞快地按着手机，甚至在嘚瑟之余，眼里流露出了一点可以称之为甜蜜的情绪。最近的黎漾偶尔会有那种表情，这和她钢铁女战士的人设不太一致，不得不让沈棠感到奇怪。
  “只能说费长鸣很有眼光，不管是演技还是其他方面，你显然都完胜甄艺，至于其他人，算得上合适的小花档期都调不过来，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比你更合适了，而且过两天《奇怪的室友》就要首播了，到时候你人气飙升对剧宣也有不少好处。”
  说到这儿，黎漾的语气开始幸灾乐祸起来，“《绝地反击》我们幸好是没接下来，那部电影定的男主角昨晚因为吸毒被抓了，现在剧组一团乱，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这事早上听祝佳音提过一嘴，说是那部电影定下的男主昨晚被号称“王牌情报组织”的东城夕阳群众给举报了，消息准确，警察一出动，就抓了聚众吸毒的现行。
  网络上连那演员涕泪齐飞的照片都给曝光出来了，网友们本来就对这事儿敏感，事情出来后都变成了看好戏的态度，连带电影也遭了殃，从一片高涨的期待之声变成了纷纷观望事态发展，本来就是流水的商业片，经这么一闹，同档期又有不少强敌，总归是流失了不少影粉。
  沈棠没太幸灾乐祸，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并非圣母，只是黎漾和祝佳音已经充分替她宣泄过了这种情绪，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哪怕是唇舌上的反击和精神层面的“复仇”，她心里都是很高兴很受用的。这种高兴极大地盖过了她个人的小心眼，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当起好人来。
  虽然失掉了电影女二号，却斩获了一个电视剧女主角的机会。她想，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
  两天后，以吊人胃口的预告花絮连续轰炸了观众一周时间，号称国内首档明星同居生活观察类真人秀的《奇怪的室友》，终于在x卫视黄金时间开播了！
  这晚沈棠没有录节目，由于黎漾对这档真人秀的过分紧张，她和祝佳音意外地被黎漾拉到了家里一起观看。
  黎漾家里的风格和想象中相差无几，没什么人情味儿的装潢，色调以黑白灰三色几乎可以概全了。沈棠还无意间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男人的生活痕迹，刮胡刀，多余的牙刷，和男士护肤品——moncher的男士系列。
  仿佛窥探了别人的秘密，沈棠一边洗手，往瓶瓶罐罐上的名称瞅了几眼，自己倒心虚起来，什么也没问，在节目开播前悄悄回到了电视前。
  因为在预告片里见识过了后期特效和花字的神奇之处，沈棠对正式开播的期待比较之前多了许多，熬过了差点让人失去耐心的两段长广告之后，终于看见了宋余舟在画面里出现，这是节目组找他开小会，他答应借出房子的片段。
  一期包括广告大约六十分钟，其中有很多她没见过的画面，比如宋余舟身为房主，在焦急等待他们到来的期间，独自在公寓里喃喃自语，和节目组进行无效对话，随后干脆撇下节目组玩起了游戏。
  还有其他人公开私宅内部，收拾东西的有趣桥段，许原一边收拾一边老妈子似的碎碎念，耿辰的房间乱得和猪窝有一拼，楮家宜粉嫩少女人设不崩，只有宁煜修是助理出镜帮忙收拾的，他负责臭脸指点江山。
  其实每个人的片段拼在一起之后，倒真不那么尴尬和无趣。这里面有他们真实性格的一部分，六人六色，六种不同的明星面貌，不去回忆其中细节，只把自己单纯当做观众的话，连沈棠这种不怎么懂综艺梗的看了都觉得挺有意思。
  节目组承袭了预告片里的逗趣后期，给宋余舟冠上了影帝光环和掌声特效，耿辰乱糟糟的卧室里有一只卡通猪在奔跑，宁煜修眼神一瞥就有冰刀飞出，她很平常地对着镜头介绍自己的房子时，简陋的房间画面被打上了“老干部风格满满”的花字，不但没了平淡无趣的感觉，还凭空让人对她的整体想象多了记忆点。
  第一期从搬家合体到播到她和宋余舟到达购物中心为止，下期预告里两人的粉红情节和他们买菜期间——耿辰撩妹、许原向宁煜修示好被冷拒，合成了三大看点。
  “除了刚开门那会儿不太适应之外，其他时候看起来挺自然的，暂时没发现有招黑的地方，只是后边选房的时候太没存在感了，”黎漾的评价不算差，也不算好，“后面几期的存在感应该不会和这期一样吧？”
  “如果没有被剪掉的话，”她不确定导演会用哪些画面，“这时候你还没提醒我要多露脸，我经常忘了是在录节目，后面大概好一些。”
  “大概？”
  看见黎漾不甚满意的眼神，沈棠举起手重新强调：“后来我很积极，能参与的事儿我都参与了，只要是集体画面，肯定总有一个摄像机里面有我。”
  她清楚，自己处于上升的关键时期，黎漾会紧张，是因为对她看重。
  节目已经播完，收视率和观众的反应无疑是节目组和嘉宾最关心的事。
  在真人秀大行其道的现在，每个卫视都加大了综艺密度和份量，竞争之猛烈，想要突围而出打造爆款并不容易。尤其这档节目在录制头一两天时，不只是沈棠这么想，其他人眼里分明也写着“这节目要完”，所以即使首播的效果比想象中好，对于收视，嘉宾们不太敢抱有很高的期望。
  因此，得知收视破四——在破二都属可观的大环境中，沈棠发自内心感到了意外，并深刻感受到了一线演员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这就是黎漾一直在说的，她目前还缺乏的东西。
  说真的，要不是宋余舟和宁煜修的粉丝撑起了收视半边天。
  能破四吗？
  可能破二都悬。
  再看网友们的反应，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夸宋余舟和宁煜修的，宋余舟就不必说了，他哪怕是对着镜头不吭声打一小时的游戏，观众铁定都能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可宁煜修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扑克脸，居然还有很多观众嗷嗷说他可爱。
  沈棠觉得祝佳音的吐槽很对，到底是拥有怎样的一双眼睛，才能发现他的可爱？
  人气高到了某种程度之后，真是很多事儿都不能用常理去解释了。
  她在第一期的份量不太多，但既然收视率上来了，除了粉丝的吹捧以外，纯观众看得细致，评论涉及的面就更广些，和她相关的自然也不会太少。
  “只有两个女生参加对比还挺明显的，沈棠这种不做作的人设很合我心意啊，都没怎么收拾就提着东西说要走了，仿佛看见节目组一脸懵逼233333”
  “有点尴尬，不过这样才真实，沈棠和楮家宜一个老干部一个少女，楮家宜把娃娃摆满床的时候，沈棠大概满头问号，哈哈哈，老干部无法理解少女心[二哈]”
  “沈棠和宋余舟配一脸啊！！两人坐在沙发上那会儿简直偶像剧画面了！”
  “在追《暗狩》，听说里面没用武替，沈棠的身手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其实宋余舟说女生为什么不用选房的时候，我有点担心她徒手把影帝甩出窗外[笑哭]也是不知道影帝在想啥[笑哭]”
  除了把宋余舟甩出窗外之外，大部分的评论内容她都预料到了，整体风向还算不错，毕竟才第一期，虽没有黎漾所期望的热烈反应，但对她有好感的观众不少，是个不错的开始。
  黎漾也说了，这种真人秀一两期还看不出什么，等观众回过味来了，再播几期，才是真正看出效果的时候。
  从黎漾家里出来的第二天，沈棠前往公寓，参加了最后一周的节目录制。
  第81章 凶手
  最后两天的录制地点, 是在度假村。
  许原当时在愿望卡片上写的是：想和大家一起去度假。
  所以即使是被楮家宜抽到, 仍需要大家一起参与，而因为各自日程的问题, 这个心愿一直没能实现，拖着拖着，便留到了最后。
  度假村在本市和临市的交界处, 差不多再往开个二十公里，就是地价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地方了。
  这里依山傍水, 空气清新得连肺都被净化了不少, 恨不得用力多吸几口，储回有霾的市中心去。环境好，私密度强, 旅客少, 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长期呆在公众视野里的而言, 是再好不过的休憩圣地。
  这个地点选得很妙。
  很妙的原因不在于环境有多美, 而是，当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治愈度假之旅时, 震惊地听见许原对着度假村老板娘喊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