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冷了，孟巧莲她们两个回来的又晚，吃了热乎饭才缓过来，可是人是冻酥了的，都挤在炕头上取暖。
  钱摊在她们中间，有毛票，有钢蹦，还有几张一元的票子，稀稀落落的格外惹眼。
  别看零钱多，这些算起来，收入还是挺可观的。
  “我不管你赚多少钱，我就是给你打工的。你看你管我中午饭，这晚饭也管了。以后要是旺季赚钱呢，你一个月给我三十，要是学生放假赚不到钱，你就不用给我钱。咱就这么定了。”张婶子不放心，又说了一回。
  孟巧莲看了一眼玉婴，见她暗自点头，就只好应下来。
  玉婴打的主意是，反正不能亏了张婶子，以后宋家赚钱发了家，张婶子还能差吗？
  现在刚开始创业，说别的都太早，就先应下来吧。
  听说孟巧莲答应了，张婶子也去了块心病，越发欢天喜地的。
  八十年代的人纯朴，凡事多替别人想，她只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以后你们娘俩晚上也过来吃吧，多双筷子的事。”孟巧莲让了一下。
  “就是，过来吃吧，小四做饭好吃，妈你看你做那汤跟泔水似的。”张汉雄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
  张婶子心里可是乐开花了，这一天娘俩把饭菜钱都省了。女儿月容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这不是干存钱吗。
  “马上过节了，学生放假咱也放吧。”孟巧莲想起这件事来。
  “我看行，这学生一放假，是真冷清。刚学生走了光了，就卖了五分钱的一碗瓜子，还是个老太太买的。”张婶子点了点头。
  “别呀，不能放假！”玉婴急了，一翻身坐起来。
  众人都听她继续讲。
  “这摊儿支起来，你们也算是顺手了。娘和张婶子你们两个不用明天起早都过去，上午也没事儿。张婶子去开工，娘在家炒点瓜子榛子，拿去先卖着。”
  “玉婴的主意好。”孟巧莲眼睛一亮。
  “过节时大哥二哥去上点平常的货回来，把货补上。娘，你把记账单拿来，我给告诉你怎么弄。”
  玉婴拿过账单，在旁边标起小字来。
  “这啥叫买三送一？买五送一？这送送的还能赚钱吗？”孟巧莲仔细一看可急了。
  “娘，咱这是新摊，您那对面还有竞争对手呢。再说那家人可厉害了，你这第一天来不知道，明天可能就给您下马威了，你要是不做好准备，怕到时让她给挤黄了。”
  玉婴这话说得认真，孟巧莲和张婶子对视一眼，将信将疑。
  “听我的，没错。”
  玉婴没猜错，第二天对面的摊位就想出新花招了，她不知从哪弄来几罐免费汽水。买东西就给灌点，孩子们图便宜，一直围在她家摊床不动。
  孟巧莲的摊位一中午没卖多少东西。
  孟巧莲和张婶子有点上火了。
  “哎，就是你，我还记得你的长相，给我两毛钱的瓜子。”说话的是昨天买瓜子的老太太。
  孟巧莲忙掏出报纸糊的纸袋，装了四杯瓜子进去。
  这是民间的计量方式，就用喝水的玻璃杯做量器，五分一杯。
  孟巧莲每一杯都是挂尖儿的，瓜子装得太满，直往下掉。
  老太太喜欢占便宜，乐得眼睛都眯缝儿了。
  “你这瓜子炒得真好吃，以后就吃你家的。”
  “好啊，大娘常过来，帮我过点主顾，我给您送点。”孟巧莲灵机一动，又捏了几粒加上去。
  孟巧莲说这几句话，让玉婴暗自竖起大拇指，看来都在培训呀，这木头疙瘩不是也开窍了？
  “大米团团，买三送一啦。大虾酥买五块给一块。”张婶子见没人买货，急了，扯开嗓门一嚷。
  还真有一些孩子跑过来。
  对面的女人一听可不干了，她扔下汽水罐，大步走过来。
  对面摊位的女人叫黄花，是个寡妇，有名的泼辣户。
  “你嚷嚷个屁呀！”
  “我卖货，关你啥事？”
  “新来的，眯着得了，这一天天把你们狂的，折腾起劲儿了吧？信不信老娘找人把你摊砸了！”那女人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推孟巧莲。
  不想手没碰到孟巧莲的身上，就被宋老蔫儿一把按住，一掀一翻。
  女人嗷的一声退后两步，差点被一个骑自行车的撞到，骂骂咧咧退了回去。
  “你咋来了？”孟巧莲吓得脸都白了，见到宋老蔫儿，眼泪在眼圈转。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别哭，以后要遇到的事儿多了。你既然想干这个，就得有心理准备。我能护你时，定不让你吃亏。或是我不在，你也知道保护自己。”
  宋老蔫儿难得说这些话，听得张婶子红着眼圈，心里泛起酸来，看人家的爷们，有担当，可惜自己命苦。
  那黄花本是寡妇，也见不得这个，心里又苦又涩，摔摔打打在一边出闲气。
  听说有人找茬，宋家兄弟不干了，三个大儿子放学会轮流过来守着，到天黑帮着孟巧莲收了摊。
  玉婴知道，黄花这种人一般都是外强中干，嘱咐孟巧莲小心就是了。
  十一到了，孟巧莲听了玉婴的话，继续出摊。
  这次玉婴还出了个花样，让宋老蔫儿弄了一个破油桶过去，焊成一个简易灶台，在上面支了口旧铁锅，下面生了火，让孟巧莲现场炒货。
  宋家人习惯了被玉婴支使，也没人提什么意见。到是张婶子一直小嘀咕，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一个人在家炒了送过去就是了，这一折腾烟薰火寮的，还不把顾客呛跑了？
  可是万没想到，这锅一支起来，香气随着风被吹开，摊位马上就热闹起来。
  孩子们都放假了，现在买东西的变成大人，你一斤瓜子儿，我一斤榛子。孟巧莲忙了一上午，货还是没存下。
  这过节时候，家里难免来个客人，也没什么招呼的，端盘子瓜子也好看。
  这是玉婴算计好的事，孟巧莲和张婶子哪里懂得，就趁着这过节人来人往的，有附近的住户，也有走亲戚的，多少人给他们打着免费广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