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作者:
沐枫轻年 更新:2024-01-10 21:10 字数:4947
天河道尊一声轻叹,眼神幽邃。
他抬臂拂袖,几道金光现于阙清云眼前。
待得细看,原是一把铜钱,首位相接,连成卜卦。
便听得天河道尊言:业力聚变,天规已改,玉潋心乃半神玄月心转世之真相已大白于天下,倘使任由她醒来,当世将乱,天地灵气也当加速溃散,如此,你二人将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阙清云视线落于卜卦之上,沉吟数息,哂然一笑。
她就猜到夜轻羽不会老老实实离开大璩,临到走了,还要摆她一道。
天河道尊不愧是资历名望都集大成的老前辈,想必此次闭关,窥晓天道,方大彻大悟,不再执着于修为进境,才会屡次出现,试图叫阙清云二人尽可能规避风险。
不知前辈有何高见?
她问得随意,语气坦然,天河道尊闻言便知其心中已有规划,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若趁其醒来之前,将之记忆封印,如此方可减小天规动荡,对她自身的伤害也能减到最小。
这个答案在阙清云意料之中。
她微笑摇头,淡淡然道:如此不过饮鸩止渴,并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晚辈心意已决,前辈不必再劝。
遂转身,将屋门推开。
她应该,且有权获悉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关于百代轮回,我昨天在评论区有回几句,这里再统一解释一下
这个轮回咒誓的源头是小徒弟的恨和执念,必然需要小徒弟自己解开咒誓,轮回才会休止,如果她没想起天玄事变这段经历,就算当个轮回he还是会进入下一个轮回,所以期间的百代轮回不全是be,师尊想解开小徒弟最初的心结必须先让她想起这些事情以毒攻毒。只不过小徒弟只想起了第一世,再联系这一世的经历,主观以为师尊一直在为了天下苍生而放弃她。
轮回期间师尊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了,找到的答案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初的咒誓必须解开。
但很多事情光靠一张嘴是说不明白的,就算师尊坦白说自己在意她,第一世的误会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小徒弟还是会偏执,甚至可能在苏醒记忆之后加倍痛苦,不过基本上故事写到这里师徒之间的矛盾都挑明了,接下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时间,可以修整一下,不崩那么紧,让她们谈谈情说说爱咯
你们得相信我,我从不写be_(:3」)_
第90章
她们一世又一世轮回, 不断拉扯,纠葛也越来越深。
脚下便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茫茫四野,入眼尽是空茫。
每当她睁眼醒来,意识深处叫嚣着本能的冲动,驱使她不顾一切,自滚滚红尘中将这顽劣的徒儿寻到。
她们历尽了离合悲欢,也曾短暂拥有过彼此的未来。
但下一个轮回,她又独自苏醒, 熬过慢慢长冬, 等待黎明花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的是玉潋心的心结与执怨,便不得不直面过往最深入魂魄的苦难。
这无异于刮骨疗毒,先掀开陈旧的伤疤, 将内里积蓄的脓水全冲洗干净,所要承受的痛苦也难以估量,但却是通往和解的唯一方向。
她也曾怀疑过, 是否如夜轻羽所说,再深的情思于纠缠不清的轮回和不断的遗忘中,已经淡了, 灭了, 剩下的,便只是不甘宿命的执念。
也曾想,是否就这样任由咒誓轮回将自己的灵魂磨灭。
待得天地灵气彻底散尽, 天道天规,以至于整个人间,都将消亡, 她们的恩怨情仇,不过漫漫星河中的一缕尘埃,那么微不足道。
可徒儿脆生生地唤她一声师尊,眼底绵绵情意不加掩藏,她便明白,自己终归还是逃不过这场命中注定的情劫了。
她推开屋门,缓步迈进。
身后天河道尊见劝说无果,发出沉重的叹息,只留下一句:尔等好自为之。
阙清云没有回头。
玉潋心安静躺在床上,沉静睡着。
梦中或许没有那么多烦忧,故而她眉眼舒展,恬静的脸庞神态安谧。
阙清云在她身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视线落于玉潋心清隽秀气的眉目之间,细细描摹。
不觉间,时间匆匆流逝,再转眼,窗外天色竟已擦黑。
今日天高云阔,傍晚夕阳落下之后,天边一片红火,彩霞将云朵染成各种颜色,再镶上一圈金红色的边,极致艳丽,亦极致妖娆。
是她的小徒弟最喜欢的颜色。
算着时间,玉潋心应该快醒了。
她左手探向其颈后,右手环过腿弯,将玉潋心打横抱起,来到皇宫深处一间暗室。
炎承钺受托守在门外,阙清云朝其颔首,便算打过招呼,遂抱着玉潋心步履从容地走进去。
暗室中陈设齐备,虽不见天光,但内壁穹顶每隔三尺便镶嵌一枚夜明珠,这间暗室不算狭小,拢共算起来,夜明珠足有百八十枚,将室内各个角落照得通透,有如白昼。
阙清云将玉潋心安置于石床,趁着她尚未苏醒,愈发眷恋不舍地细看她的神情,似要将这张平静温和的睡容刻进魂识之中。
待玉潋心醒来,安宁便会破碎,平和也将荡然无存。
她预感到道路不会平坦,未来不会轻松,可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玉潋心眼睑轻颤,意识有了转醒的迹象。
先还平静的空间陡然暴起乱流,灵气蹿腾,挤压虚空。
阙清云心中一声轻叹,遂感觉视野天旋地转,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寒凉刺骨的疼痛。
房间中的气息狂躁不安,充斥着愤怒痛苦与无声的绝望。
玉潋心禁锢她的双手将她按在地上,蓦然睁开的美眸盈着两滴清亮的泪珠,可转瞬就被眨去,再也寻不见脆弱的踪迹。
她凝望着身下人清丽秀美的脸庞,从那张略显纸白的脸孔上,并未瞧见半分惊慌。
再细看,这地方陌生得很。
这是哪儿?她问,大祭司何在?又被师尊轻而易举地摆平了么?
阙清云回望着她,就在玉潋心以为她又如以往那般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倒也并非轻而易举。
玉潋心虚起眼,神态审视地上下打量阙清云,欲从对方细微变化的神情中寻出些许端倪。
然而,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
这女人总能完美地隐藏心中的想法,叫旁人不得窥见她的心思。
有些时候,玉潋心甚至怀疑,阙清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心。
她越是平静温和,越是淡泊如水,玉潋心越愤怒,越焦躁,越痛恨。
恨她这般高高在上,如九天神女俯瞰苍生,而自己只是苍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毫尘。
就算被她费尽心思地留在身边,就算落得这般狼狈的处境,阙清云依然如坐云端,从容而平静。
她的身影落在对方眼中时,那么渺小卑微,惊不起任何波澜,和普罗大众,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玉潋心恨得心头滴血,痛得撕心裂肺。
既是不甘,也是执妄。
既无心,又何要故作有情?
她偏不顶礼膜拜,就要肆意破坏,狠狠报复,将不可亵玩的仙子拉下凡尘。
不论这辈子、上辈子,亦或生生世世。
阙清云既不能感受她心中的痛,那就将这份痛苦转嫁到这具肉身上,让阙清云也体会体会,被践踏的滋味。
她不由分说俯下.身去,吻住阙清云的嘴唇,用力啃咬,直至齿缝间传来血的味道。
咬破阙清云的唇舌,将带血的吻又印上她的下颌,辗转缠绵,落下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
阙清云闭着眼,眉心紧蹙,疼痛刺激着她的四肢百骸,低哑的痛哼在即将溢出嘴角的瞬间又被她用力抿紧,咽回喉咙里。
可她不反抗,甚至不挣扎。
听之任之,表现得过分顺从,任命运沉沉浮浮,将她吞没。
疼痛也无法激起她的反应,改变她的神情。
玉潋心怒从心起,右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咬牙切齿地质问她:师尊,您就没有什么要同弟子解释的么?
弟子这般对你,你恨吗?怨吗?
疯疯癫癫,一问叠着一问,却不等对方回答。
突然,她声音拔高,怒声质询:为什么不推开我?!
以阙清云的修为,就算最终她仍能将之强擒,却也绝对两败俱伤,不会这般轻而易举。
后者幽邃的黑眸宁静而温柔地注视着她,而后缓缓摇头:为师不恨你,亦不怨你,既不抗拒,自是甘愿。
玉潋心瞳孔一缩,压紧阙清云胳膊的五指蓦地握紧。
她顿了片刻,倏尔呵呵笑了。
双肩齐颤,笑声幽诡,比鬼哭更叫人心惊。
师尊莫不是以为,这样顺服弟子就会心软?
玉潋心声音突然一沉,瞳孔收缩宛如针尖,嘴角的笑容癫狂又凶戾。
她像一头受了伤被激发血性的猛兽,恶狠狠地盯着阙清云。
见其果然又不说话,她呵地一声冷笑,自暴自弃地说道:弟子之于师尊,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神思动摇的一瞬,玉潋心不慎松开了钳制阙清云的那只手。
于是,对方反握住她的手掌。
她陡然惊醒,眼神一利,正待发作。
却见阙清云将她的五指按上自己的心口,掌心下一片绵柔。
她将要抽手的动作顿时僵住。
为师从未轻看过你。阙清云疏冷的嗓音藏着三月春雨,温润舒缓,亦未有片刻,不将你记挂于心。
潋心,你可愿,听为师一个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留评返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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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解释?
事到如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玉潋心红着眼,思绪混乱。
先向阙清云讨要说法的是她, 现在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又心生的怨怒的也是她。
仿佛已从她的眼睛看穿她瞬息万变的想法,便在赶在她拒绝之前,抢先说道:天玄事变,是你死后,为师疯癫入魔造下的罪果。
玉潋心果然被她这话吸引了注意,虽未给出回应,却也没有打断她。
为师一直很后悔, 后悔不曾向你袒露心迹, 亦后悔,不曾亲口告诉你
阙清云直视玉潋心的双眼,幽深的瞳孔中,沉默的悲伤与疼痛一点点浮出水面, 你在为师心里的分量,比你以为的,也比为师自己以为的, 更深更重,重于宗门,亦重于苍生。
你是为师心头血, 没了你, 为师也活不成。
玉潋心肩膀一颤,瞳孔霎时模糊了,凝噎许久, 方咬牙切齿地问她:那你为何,允他们杀我?!
阙清云亦不觉间红了双眼,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因为是为师, 明白得太迟了。
纵有十二长老咄咄相逼,纵使她的初衷是想带玄月心走。
可阴差阳错,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根因,是她的妥协。
是她当初从未直白地言说在意,让玄月心对她报以足够的信任,亦未料及玄月心极痛之下的绝望与自我毁灭的选择。
归根究底,是她的错。
所以,她未将自己的初衷与玉潋心明说。
这一切痛苦只源于一场误会,既荒唐,又可笑,更是遗憾。
她最懂错过与后悔有多苦,便不愿让玉潋心得知真相,背负上与她同样的痛苦。
她更明白玉潋心真正在意的是什么,遂捧出一颗真心,去换另一颗真心。
不管事到如今,玉潋心还想不想要她的那份情,她都将其摆在对方眼前,任由挑选。
不求玉潋心与她冰释前嫌,言归于好,至少,她希望能减轻玉潋心心中的痛苦。
玉潋心愣愣地望着她,两眼蕴着朦胧的水雾,被雾气遮挡的瞳孔涌动着无息的暗流。
良久,她勾起唇角,低低一笑。
笑得轻蔑,且毫不在乎。
这句倾诉衷肠的在乎来得太迟了。
她等得太久,等到不需要答案的时候,阙清云才对她说出这番话。
现如今,如何叫她再掏心掏肺,凭其一言两语,便又神魂颠倒,说什么信什么?
师尊惯会哄骗弟子。玉潋心冷笑着说,按在阙清云心口的五指用力,隔着衣衫在后者肌肤上留下印痕,弟子辨不清师尊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也不想再白费心思。
凭空乍现的青藤缠绕阙清云的四肢,将其圈禁起来。
弟子觉得,如今这样也好。玉潋心托起她的下巴,凝视对方依然平静的双眼,既然师尊与弟子两情相悦,那便留在弟子身边,不必再为分别落泪难堪。
青藤将阙清云腰身束紧,拉扯着,将她一点一点拽进脚下暗红色的虚空。
直至阙清云消失于镜虚秘境前一瞬,她的视线都未离开玉潋心。
一枚玉佩从她怀中跌落,静置于玉潋心鞋旁。
青藤亦渐次钻进黑暗,暗室中恢复寂静。
玉潋心愣了许久,方俯身捡起地上的玉佩。
阴阳鱼的一半,属阴,正反面各刻一字,合曰:潋心。
从暗室出来,玉潋心同炎承钺照面。
对方面有讶色,但她并未理会,径直回到先前阙清云居住的庭院。
走进书房,不出所料,果然在桌上发现一封信,乃阙清云亲笔。
信的篇幅不长,寥寥几句,大致概括了当今天下局势,以及道衍宗归隐之事。
可见,阙清云已然料到此番谈话不会顺利,方提前备了书信,好叫她知道她昏迷的这两天外边发生了什么。
玉潋心心中烦躁,一把震碎了信纸,转头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