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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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关暗度 更新:2024-01-10 21:05 字数:4679
赵济恒不可置信,好生崩溃。你俩没打起来,竟然还互相赔罪?
他瞪大眼睛,却眼见其他门派众人纷纷表态,请宋潜机、孟河泽收下法器。
世道疯了!
我等心服口服,自然践诺。
既然有言在先,我派也绝不反悔。
还望两位道友给个面子,不计前嫌!
有人想对宋、孟二人示好,拉拢他们改投自家门派,也有人不愿显得气量狭小,做派小气,不如大衍宗。
宋师兄看看孟河泽神情,笑道:去收吧。
孟河泽一喜,面上强自镇定,拿出储物袋一件件装好。
宋潜机道了声谢,又道告辞,便带孟河泽离开。
陈红烛问:今夜大家尽兴了?
众人望着宋、孟二人背影远去,连称尽兴。
丰紫衣摸了摸空荡的鬓角,站起身:我累了,回去吧。
不多时,水榭人去楼空。
唯见湖心明月破碎,湖畔柳丝飘飞。
赵霂紧握折扇,艰涩道:走。
赵济恒大惊失色:那咱们这些画,下次再送?
堂哥倾注心血,下得苦功,不就是为了今夜,将画卷展示众人眼前,搏得善画美人的风流名声,以脱颖而出吗?
赵霂脸色阴沉,冷冷瞪他一眼:拿去烧掉!
啊?赵济恒不舍。
赵霂远望湖畔,那两道背影已经融于夜色远山,看不清了。
他咬牙道:莫再多问,此计已废,只得书画试上再出奇招!
***
孟河泽走在山道上。
只觉脚下不是坚硬石阶,是一朵朵云彩,他正飘在云上。
一夜暴富,莫过如是。
走到外门寝舍范围,他才恢复些神智:宋师兄,你真厉害,咱们发财了!
宋潜机纳闷:我要来何用?是给你的。
给我?
宋潜机点头:现在不气了吧?
孟河泽一怔,忽觉惭愧。
原来宋师兄因为我快要突破,不能动怒,才让我收下宝物消气。我怎么总让师兄替我操心。
他连连摇头:不,师兄赢来的,都给师兄!
你何时见我用过法器?宋潜机笑道:这些法器今日过了明路,你会后拜个好师父,不做散修,就不怕别人打主意。等你成为一方大能,别人心甘情愿给你的,你可以收。别人不给的,你不能倚仗修为去夺,否则就算一时占得便宜,总会付出代价,难以修成正果
他忽然不说了。这辈子孟河泽成不了邪佛,本就品行正直,哪用他来传授血泪教训。
只因他想到两人早晚要分开,忍不出多说两句。
临走再提醒孟河泽两年后的灭门之祸,如此便算仁至义尽。
前生推你坠崖,今生总算没害你。
孟河泽心道,若不能与宋师兄拜同一个师父,我宁愿不去。
否则谁给师兄端茶倒水,熬汤煮面。
宋潜机想起赵济恒怀中的画轴。
最近作画写字的人,未免太多了。华微纸贵他也略有耳闻,因为书圣将临华微宗,天下符修才齐聚华微城。
前世根本没有这件事。难道自己重生后,牵一发动全身,卫真钰也提前出现,所以书圣跑来收徒了?
卫真钰早期隐姓埋名。类似今夜水榭那般,聚众玩乐交友的场合,他必然不在其中。
宋潜机望天,一弯明月皎洁。
一道星河跨越半张夜幕,颗颗闪着碎光,坠入山那头。
却不知年轻的救世主是哪颗星星,此夜应在何处?
思量间,宋院近了,朱门外桃花已谢,残红满地。
凤仙花和豆角苗沐浴着清亮月光,风中轻摇。
宋潜机心头一喜,顿时将一切凡尘琐事抛在脑后。
第30章 春夜喜雨
宋潜机回到自家小院, 先将储物袋里莲叶拿出来,连带根系淤泥一并放入檐下水缸中。
淤泥不够,他决定下次自己去瑶光湖, 不带孟河泽, 半夜三更再动身,避开人潮。左右他泡的莲藕种子还没有发芽,这事不急于一天。
趁着皎洁月光, 他在菜地间小心行走,不时蹲下摸摸泥土, 感察作物们的生命力, 以得知哪株需要浇水, 哪株需要翻土, 哪株需要保暖。
孟河泽去厨房煮了一小碗酸汤面片,给宋师兄当宵夜吃。
工可以一日不打,面不能一日不煮。爽口开胃的酸汤配清翠的小葱末和萝卜丁, 夜里热腾腾冒着白气,端上桌来, 却见宋潜机正在削竹板。
师兄, 这是做什么?
加固花架, 抗风雨。
孟河泽抬头。
朗月明星,一夜晴光。
今晚会下雨吗?
总会下的。
孟河泽心想未雨绸缪,也有道理。
宋潜机吃完了面, 用麻绳和竹板缠绕每只篱架松动处。
孟河泽喜道:我今天才发现, 花架像这样搭得高低错落才最好看,如果都一般整齐, 反而少了看头。
宋潜机道:不是为了好看。太高, 花不满架;太低, 架不够花。每种花草都有它最适合的高度,让它生长。
孟河泽摸摸头,跟在宋潜机身后想帮忙。但宋潜机动作虽然不疾不徐,却有一种特殊节奏,仿佛与月光,与夜风,与满园花草蔬菜融为一体。
他这个局外人,融不进这种节奏,就插不上手。对着一方小小篱架,却像面对一场艰难战斗。
幸而孟河泽悟性不凡,他下意识开始观察。
观察宋潜机每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竟能体会到说不出的精准和顺畅,觉得怀中奇珍异宝都不再重要。
他想,从瑶光湖回来之后,准确说,听过大衍宗灵泉的事后,宋师兄,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
宋潜机忙完地里粗活,接过孟河泽摆好的湿布巾擦手。
他靠在躺椅上,看着月色下满庭葱郁,听墙根草丛虫鸣啾啾,满足地喟叹。
然后他保持这个姿势,这个呼吸,就不再变化。
师兄喝茶吗?孟河泽问。
不喝。
师兄现在在做什么?
在等。
等谁?
等春雨。宋潜机靠着躺椅,眼里带点笑,像在等一位老朋友,你若无事,便与我一起等等。
孟河泽心想,自己即将突破,全身经脉如河流水满,再运功修炼已经无用,能做的只有等待。
宋师兄又为什么等?
雨该下就下,天不想下的时候,磕头跳大神也不会下。哪有人坐着干等?
如果做这事的不是宋潜机,他只会认为对方脑子有病。
但他现在撩起衣摆,在那人躺椅边盘膝而坐,感受对方呼吸的节奏。
夜愈深,风愈大,吹过他脑后束起的高马尾,发丝拂过脸颊有些痒意。
他听见宋潜机说:任何修士突破之时,都有机会与天地对话。炼气期到筑基也可以,不过时间太短,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
不知不觉,孟河泽被身边人的呼吸韵律牵引,入了定,忘记身在何处。
他感受到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变缓。灵气在经脉间流动,像一条条涨水的小河,涨得经脉有些疼。
他神识向紫府中去,被百川环绕,却觉透不过气。
仿佛困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沉闷难挨。
你想要什么?忽然有道声音问。
太闷了,我大口喘气,大声呼叫。
我想要一场雨!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一场大雨!
大风卷地,夜空浓云聚合,遮蔽月光。
小院花叶簌簌飞舞,篱架摇晃,吱呀作响,却没有倒下。
一道电光闪过,孟河泽感觉身边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把:
去罢。
顷刻间,澎湃的天地灵气呼啸而来,几乎形成无形漩涡,向他头顶灌去,冲刷拓宽每条经脉,一路开山劈石,汹涌奔腾,最终汇入紫府。
轰!
天上惊雷炸响!
孟河泽猛然睁眼。
他摸了摸脸颊冰凉的水滴,有些愣怔。
重回人间。
什么落下来了?只见千万道银丝从天而降,随风飘飞,笼罩满地花草,笼罩小院,笼罩天地。
什么发出声音?无数水珠在花叶间乱跳,是密集又清脆的啪嗒声,击打在院墙砖瓦上,又是另一种沉钝回音。
他突然不认识眼前的景象。
下雨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下雨?对,是下雨!
孟河泽惊叫着跳起来,好像初生婴儿,第一次看见、感受到风雨,他张开手去接雨帘,大喊道:
宋师兄,真的下雨了!
他竟忘了自己已然突破。
嗯。回去吧。宋潜机站起身,心情很不错。
雨是天外生机。这场春雨落下来,万千生灵因此得活。不仅孟河泽突破,他也打通周身关窍,自创功法的思路已经理顺。
这套功法叫什么好?就叫春夜喜雨吧。
大江东去,一夜好雨。
天明时分,宋潜机走出小屋,被清澈阳光晃得微微眯眼。
朝阳破云,紫藤花瓣零落满地,却有新的花开了。满园都开了。
蔬菜沾着晶莹水光,宋潜机欣喜地在菜地间穿行。
茄子花开得羞涩,他拨开叶片,才看见紫色花朵羞答答藏着,任凭晨风吹拂,它只低头。
黄瓜花开得热闹,澄黄色明亮耀眼,不管花下有没有结小黄瓜,都昂首挺胸耀武扬威。花梗上长着一层细密的小绒毛,摸摸上去有点扎手的痒意,像一只多毛灵兽在手心撒娇。
下午孟河泽来凉拌,一定是一盘好菜。
宋潜机走出菜地,推开小院朱门。
门外豆角花开得最美丽,从花心到花瓣边缘,青紫色由浓转淡,像一只只小蝴蝶。
宋潜机怕惊飞它们,轻轻伸手碰了碰。
恰在此刻,钟鼓齐鸣。
院墙外,群山之间,响起了极庄严的道乐声。
整个华微宗仙音飘飘,处处可闻。
外门弟子纷纷奔出门,震惊地举目望天。寝舍外空地挤满了人。
朝霞漫天,瑞彩呈祥,云中似有一座巍峨高楼掠过,只投下的辽阔的阴影。
宋潜机心中微动,书圣到了?
宋师兄!
孟河泽昨晚没走,一直立在院门口淋雨,此时见宋潜机出门,快步迎上前。
筑基修士稍消耗灵气便可抵御风雨寒暑,但他昨夜只想淋得浑身湿透。
弟子们本在院外抬头看云霞,不知谁先看过来,惊喜喊道:孟师兄突破了。
人群瞬间一拥而上,几句将孟河泽淹没在宋院门口。
恭喜孟师兄!
我们外门居然也出了一位筑基修士!
孟河泽筑基的这一晚。没有养神丹药聚灵阵法辅助,没有前辈师长护法压阵,甚至一张养气符也没贴。
说出去恐怕没人愿意相信。
而且他不是勉强突破,反倒根基打得极扎实。每一条经脉都像饮饱雨水的树根,比华微宗亲传弟子也不遑多让。
他知道是宋潜机昨夜帮他,却不知对方如何能做到。
孟河泽突破的消息迅速传开,像春风吹野火,烧过整个外门。
若换从前,众人羡慕、祝福之余,总免不了暗中眼红嫉妒。
然而最近外门与内门关系一日日僵化,由剥削转为互相敌视。执事堂为了敲打外门弟子,新发的任务越来越繁重苛刻,他们甚至闹过两次集体罢工。
执事堂试过分而治之,收买周小芸等人,许诺修炼资源。但弟子们先前看到团结的好处,已经没人愿意吃这套。
可惜他们修为低弱,大多在炼气初期,气势上总被压过一头。
孟河泽此刻突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众人惊喜且心热。
只要努力修炼,就算缺少内门资源供给,一样能突破筑基。
我没有孟师兄的好悟性好天赋,冲一下炼气大圆满总可以吧。
孟河泽被一片赞美、祝福声包围,仍有些恍惚:我能有今天,全靠宋师兄提点。宋
抬头再看,宋潜机已经关上门,回去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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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云海。
飞云楼从云中落下。楼高十二层,像一座高山,却轻盈、稳妥地降落在华微宗最大的客殿前。
华微宗早有准备。掌门虚云带领各峰峰主、各位长老,立在殿前广场等候。
大殿屋顶上,每一片琉璃瓦都用法诀清洗过,让它们迎着朝阳反射金光。
云海大阵里,每一只五色鲤都在昨夜喂过,让它们在云海间活泼跳跃。
楼刚落地,庄严的礼乐声便响起来。响彻华微,群山共振。
我年轻时很爱热闹,现在老了,只觉得有点吵。
书圣坐在楼里最高一层,轻轻叹气。
他面前桌案上,没有香盘没有书卷,只有一张养气符。周身除了青崖院长,也没有书院里诸多强者侍候。
只有十二个打扮古怪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有男人穿红戴绿,满头珠翠,有女人虎背熊腰,肩宽背阔。他们与庄严的飞云楼格格不入,像刚做完市井生意,关了店铺,就赶来书圣身前侍候。
六家黑店,每家一位掌柜一位伙计。
院长听着楼外激昂道乐声:您不喜欢,弟子下去打发他们散了!
哪有到别人家做客,不见主人的道理?书圣摇头,礼数总要全。
院长低头应道:是。
书圣满意点头,推开手边窗户,探出脑袋,喊道:诸位早上好!
殿前众人蓦然听见一句话从天而降,如聆仙音,浑身一震。
礼乐声霎时停止。大家凝聚精神、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大能教诲,期待能感悟真意,获益匪浅。但第二句迟迟不落,只得一齐看向掌门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