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钟还人声喧阗的包厢, 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有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暂停了，只能听到程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笃笃的响声。
  直到她从容地拉开一把椅子，优雅落座。
  有位男同学率先回过神，巨大的冲击令他声音变得异常尖细：“你是程, 程惠惠？”
  程念转头, 小小的一个动作也暗藏风情, 她冲对方笑了一笑：“叫我程念吧。”
  那位男同学的心智立刻又消失无形, 愣愣地啊了一声。
  满屋子的人里，只有韩树一人，没有被“大明星是我的高中同学”这件事惊到。
  他似乎早已知情。
  万穗眉头轻轻皱了下。
  电光火石间, 许多事情串联起来。
  短暂的集体懵逼后，众人相继回过神来, 气氛一下子掀到顶点。自带聚光灯的大明星成了聚会的焦点。
  在场的男同学、女同学的男伴, 多少男性不能免俗地将她视为女神。
  万穗和陶宁坐在激动热闹的人群背后, 却都沉默着, 没有就这件事展开任何讨论。
  热闹劲儿过去，人群渐渐散开时，有位女同学和同伴交头接耳：“她整容了吧, 不说根本认不出来。”
  “我要是能整成这样，我也当明星去了！”
  陶宁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嘀咕一句：“跟你结梁子的就是她啊……”
  “不是梁子，”万穗把口红拿出来补, 厚涂，将活泼亮丽的唇色描得深而艳，气场随之长了三分。
  “血海深仇。”
  道理上，她和邵成的事怪不上程念，毕竟她算个屁。
  但倘若当时程念把礼物和话带到了，根本不会有中间的这七年。
  个人感情上，万穗跟她大概天生犯冲吧。
  以前她和韩树好的时候，万穗就和她玩不来，现在，已经不单单是看不顺眼这么简单了。
  这场聚会远远超出了班长的预料，她大概是最开心的一个，当年的同学还能联系到的都来了，能把人召集齐，也是一种人格魅力的体现。
  她招呼着服务员上菜，大家各回各座。
  程念这才注意到万穗似的，笑容浅浅：“你也在啊。”
  万穗轻轻乜了她一眼：“对啊。”
  程念正要转开脸，万穗却将声音提高些许，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分贝道：“你架子大，想见一面都联系不上，正好今天你来了，咱们把旧账清算一下。”
  不明情况的众人停止说笑，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程念笑容不减，十分惊讶地挑了挑眉：“哦？我和你之间有什么账？”
  “你欠我的东西可不少。”万穗冷冷道。
  陶宁在桌子下拉了她一下，万穗没理，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
  “三月份你从我工作室借走一套拿了设计奖的汉服，至今没还，之后包括你的经纪人和几个助理在内，所有人都再也联系不上，毫无信誉。”说到这儿，她扫了眼看戏的众人。
  “这事儿你们有人应该关注过——本来觉得是你以及你的经纪团队人品有问题，现在有理由怀疑，从一开始，你以换助理为借口，一拖再拖不签协议，是早有预谋吧。”
  程念神色自如：“你说这事儿啊，我不知道那个工作室是你的，助理交接工作不到位，弄丢了，我也没办法。”她笑了一下，“说有预谋就可笑了，一套衣服而已，只有你那么稀罕。”
  有人出来劝和：“这里头肯定有误会，都是老同学，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一方对万穗道：“人大明星，肯定不会图你一套衣服……”
  一方对程念道：“要不你再好好找找，得奖的作品，还是挺重要的。”
  但显然万穗和程念都没有“和”的意思。
  都不应声。
  一直游离在外的韩树，这时候忽然起身，走过来，坐到万穗身边。
  “我也挺稀罕的。”他说，“程慧慧，那套衣服她花了很多心血，找得到你就还，找不到就赔罪，别这么咄咄逼人。”
  他这一插手，事情瞬间就升级了。
  程念嗤了一声：“咄咄逼人的是她吧。反正你永远向着她。”
  “我向着正义。”韩树说。
  万穗无语又想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低声道：“你边儿上坐着去，我自己来。”
  她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
  劝和的人又要开口，万穗一抬手，制止了他。
  “那套衣服我不要了，我想要回来的是另外一样东西，”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念，“高考结束，我过生那天，邵成让你转交的礼物，你私藏这么多年了，现在还给我吧。”
  众人哗然。
  韩树和陶宁齐齐皱眉：“还有这回事？”
  “你记错了吧，”程念扯了下嘴角，“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礼物。”
  “你知道。”万穗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程念微笑：“抱歉，真不记得。”
  “那你记性真差，”万穗嘲讽道，“看来外面传你记不住台词，在剧组被前辈骂哭，是真的咯。”
  程念脸色冷了。
  眼看战况升级，其他人连忙七嘴八舌地两边劝起来。
  万穗暂时也拿她没办法，没再继续。
  聚会一下子变了味。
  其他人努力挑起不尴不尬的话题，两个当事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
  饭局到了尾声，陶宁起身去洗手间。过了半分钟，韩树也站了起来。
  万穗反应迅疾地拉住他：“你想干嘛？”
  韩树表情有点不自然：“撒尿，还能干嘛。”
  万穗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她，几秒钟后，松手，什么也没说。韩树走出去。
  有人来找万穗聊天，她应付着，过了会儿，却猛地发现，程念也不在了。
  本能地皱了下眉，起身出去。
  洗手间外的走廊，韩树懒懒散散倚在墙上，眼睛盯着地面。
  “等人啊。”女人的声线在一侧响起。
  韩树抬了下眼皮，见是程念，又落回去。
  “你还真墨迹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跟她在一起。”程念的语气有点讽刺。
  韩树直起身，目光沉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程念嗤笑：“你装什么呀。”
  “我问你到底什么意思？”韩树逼近一步。
  程念被迫往后退，后背抵在了墙上。她冷笑道：“我看到她吻你了，万穗生日那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韩树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程念看他的目光，含着轻蔑：“我还看到，你当时根本没睡着。”
  韩树猛然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别再提这件事！”
  程念的视线扫向一侧。
  韩树跟着看过去，立刻松手，退开。
  程念冷哼一声，整理好衣服，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韩树沉默地看着陶宁，她脸上什么看不出，从他身旁走过。
  “陶宁……”
  她已经走出几米，韩树忽然大步走上前，拽住她的手。
  动作凝滞一瞬，他低头，看向她的手。
  手指上一枚素戒。
  他慢慢松开手。
  “你要跟他结婚了？”他声音很低。
  陶宁点点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之前的事你忘了吧，别影响我们的感情，”她笑着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老铁。”
  言罢，转身向前走。
  万穗站在拐角的地方，伸手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
  “过来啊。”她对韩树喊了一声。
  他走过来，长臂一伸，把两人圈住，很快又松开，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夜幕降临。
  离开饭店时，没尽兴的人正商量着换个地方喝酒，万穗已经眼尖发现了等在路边的邵成，以及他身边的老徐。
  两个男人并肩走过来，万穗蹦着下了两层台阶，伸着手臂。
  邵成笑着抱住她。
  “你不是今天回不来吗？”
  “提前完成，赶回来接你。”他搂着她，向后面的一帮人点头致意。
  几位男同学走上前来寒暄，明明只见过一次，却像是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