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尖刀般的礁石密密匝匝，天生一般，分明就是彻底断绝了任何人敢于泛舟横渡的念头。
  泛舟者，必死无疑。
  “老人家，你知道为何季厘国空无一人吗？他们都去了哪里？”
  老人原本满脸喜色，听得这话，立即摇头，十分肯定：“帝女，你所经过的那片湖泊绝不是什么季厘国……”
  “为什么？难道老人家你知道真正的季厘国在哪里？”
  “季厘国，其实就是互人国！”
  这一下，轮到凫风初蕾呆住了。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季厘国怎么会是互人国？”
  老人看了看南方，尽管从房间里看出去，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脸色还是非常凝重：“季厘国，真的就是互人国。我之所以这么清楚，就因为它和三蛛洞一样，彻底断绝了我们的出路。”
  “哦？”
  老人走到门口，指了指外面：“帝女你看，现在是东南北几个方位都被三蛛洞包围了是不是？而剩下的西方就是季厘国……”
  凫风初蕾缓缓地：“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从季厘国寻找出路？”
  “季厘国不许我们通过！”
  “为什么？”
  “我们和季厘国有盟约，五万年之前，我们已经不能经过季厘国了。”
  “既然有盟约，难道不更应该沟通一下吗？你们遇到了困难，找季厘国商量一下不就行了？”
  “没法商量。”
  “为什么？”
  老人叹道：“说起来可能不好理解，但是，请帝女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据说，我们以前和季厘国的关系很好，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季厘国就改名为互人国了。等我们发现时，互人国已经彻底关闭了边境的通道。”
  “他们是后来才改名为互人国的？”
  “没错。”
  “为什么要改名？”
  “这我就不清楚了。”
  凫风初蕾心里一动：“季厘国的人长什么样子？”
  “据说季厘国的人都是一头一身，和外面差不多。”
  “可是，我听说互人国的人都是一半身子偏枯的鱼凫，也就是半人半鱼族……”
  “是吗？”
  老头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自从两国建立了盟约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曾见过互人国的人了，也没人能去到那个地方了……”
  “也就是说，实质上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你们和他们彻底断交了？”
  “可以这么说吧。事实上，不是我们要断交，而是我们根本无法再去互人国。两千年，我们被三蛛洞鬼湖所困时，就曾设法要去找互人国帮忙，可那时候起我们下发现一个问题：只要我们往西方走，快要抵达记忆中的互人国的边境时，我们就会迷路，无论如何走，无论走多久，都会回到原地。据说，这是两国当年盟誓的时候，双方的首领用了特殊的魔法达成的保护措施。我们别说找他们求救了，我们根本连见都见不到他们……”
  三蛛洞无论多么危险，总还能去看看，可互人国，那是根本达不到了。
  明明你记得自己旁边有一个邻居有一座房子，可是，某一天起，这房子和邻居都消失了，就连那片土地也消失了。
  凫风初蕾立即想起青铜神树。
  封印整个鱼凫国用的就是这种力量。
  莫不成互人国也是这样封印的？
  她对互人国真是越来越好奇，但觉这个神秘的地方竟然和鱼凫国有好多相似之处。
  老头叹道：“我们找不到互人国，连求救的最后一条通道也被彻底锁死了，也许当初盟誓的时候，双方的首领都没料到会有两千年前的那场灾难吧……”
  五万年平稳岁月已经过去，双方的首领早已死去很久，谁会知道这两千年才出现的三蛛洞呢？
  “难道这个盟誓永远无法破解了？”
  “破解倒是可以破解。只不过，当初双方首领是约定了十万年之后，这个盟誓自动破解！。可是，那就还得再等五万年。”
  凫风初蕾苦笑一声。
  因着再有五万年便可以破解盟誓的期待，所以，三身国的历代首领才彻底约束了众人的继续探险。他们在屡次的打击和失望之中，已经安于现状，只等那漫长的五万年过去再说。
  可是，谁知道五万年之后会是什么光景呢？
  知道真相的人便总是迫不及待，比如这个老者。
  “原本我也不敢存着什么奢望，但是，今天忽然见到帝女，很可能是上天出现了奇迹，帝女，你就帮帮我们吧……”
  凫风初蕾不是不帮，是左右权衡，就算自己可以帮他们杀死三蛛洞的那三头人脸蜘蛛，可是，也绝对没有办法改变湖泊里的那些可怕的礁石刀子。
  一路上她看得特别仔细，那些礁石刀子，高大者，有些甚至有一丈多宽，倒锥一般竖立，依靠人力是绝对无法铲除的。
  老人见她不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难道我们真的一辈子也无法横渡那片鬼湖了？”
  凫风初蕾心里一动：“鬼湖？”
  “可不是吗？我祖父说，早前三身国方圆几千里都是草原森林，直到两千年前的某一天，那些草原森林忽然全部消失，变成了鬼一般的湖泊。三蛛洞也随之横立……莫非那三个人脸蜘蛛真的是恶鬼所变？”
  凫风初蕾大吃一惊：“三蛛洞两千多年前出现也就罢了，那湖泊也是两千多年前才出现的？”
  “没错。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和三蛛洞一起。好像是那三个人脸蜘蛛一现身，周围就自动变成了湖泊。”
  委蛇忽然道：“既然如此，会不会杀死了那三个人脸蜘蛛，鬼湖就自动消失了？”
  老头连声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也认为，只要杀死了三头蜘蛛，鬼湖很可能自动消失。”
  凫风初蕾点点头：“在你们历代的传说中，一点也没打探出来那三头蜘蛛究竟因何出现吗？”
  “没有！据说，我们的祖先在两千年前的某一天一觉醒来，就发现通往外界的路被彻底封死，三面都是无边无际的湖泊。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没有地震，没有暴雨，没有任何可以导致湖泊突然出现的可能。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一定是鬼湖，只有鬼才可能有这样巨大的力量……当时，大家都很惊恐，所以，第一次出动去探查的人据说有一百来人，他们乘舟前往，结果一无所归。为了保险起见，第二次就派出了多达三千人的队伍，他们兵分三路，依旧不曾返回……然后，就是这种悲剧的重复了，每一次都是有去无回，直到人死得再也不敢前去了……”
  委蛇摇头：“老人家，这故事有很明显的漏洞啊。既然每一次去的人都从未返回，可你们怎么就知道三蛛洞里是三只人脸蜘蛛？”
  “我也不知道。反正祖辈是这么流传的。也许某一次也有幸运者侥幸逃回来，但可能因为时间太久了，大家口耳相传，就出现了差错，以讹传讹……”
  这时候，凫风初蕾也已经发现这个故事的巨大问题在哪里了——那就是这些三身人的遭遇和有熊氏一族很相似。
  三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去寻找出路，企图横渡三个人脸蜘蛛把守的湖泊，但是，所有派出之人全部死光死绝，无一生还，所以，现在这个老头所讲述的一切，绝大多数是凭借支离破碎的口耳相传，于证据部分却很缺乏。
  除了“人脸蜘蛛”这个要素，其他的，老人完全说不上来。
  可是，老人绝非胡说。
  因为她亲眼见过人脸蜘蛛，和老人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这个故事就不是假的。
  有熊氏一族也是这样。
  有熊氏一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去一趟金沙王城，遗憾的是，这些被派出之人，从来没有任何一人生还。
  最初，她也以为这是一个传说，直到有熊氏父女来到金沙王城，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槐树居。
  在有熊氏一族看来，族人的离奇失踪，不但和金沙王城有关，更大可能是和鱼凫王有关。
  可是，凫风初蕾很清楚，有熊氏一族绝非丧生父王之手。
  虽然她最后也确信有熊氏父女是中了基因病毒，被变成了青草蛇，死得很惨。甚至他们死后连灵魂都被彻底粉碎，再也无法追溯其根源了。
  但是，在有熊父女之前的其他有熊氏呢？
  据说，有熊一族已经有联系几百年或者上千年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在金沙王城了，在这之前，失踪的原因又是什么？也因为青草蛇病毒？
  以前，她暗暗确信是青元夫人加害自己并祸及他人，可现在忽然发现这个结论有很大的问题——青元夫人认识自己，也是在前几年百里行暮出现之后。
  就算她妒恨自己，痛下杀手，可是，之前的怎么算？
  之前的几百年，一批又一批失踪在金沙王城的有熊氏又怎么算？
  青元夫人那时候总不会无缘无故提前就开始对付他们吧？
  原本证据确凿的事情，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再加上那个神秘莫测的互人国，凫风初蕾但觉脑子里就像一团被扰乱的浆糊似的，怎么都串联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青元夫人呢？
  或者之前的敌人并非青元夫人呢？
  那么，这之间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巨大阴谋？
  自己的敌人，是不是比预料之中更多更可怕？